喝过希赫递来的牛奶，顾若曦很快便睡着了，且睡的香甜。却也正因为如此，她看不见那张深情凝望她的脸，也看不见那双满含泪光的眼。

希赫强忍下哽咽，他真的好舍不得……

可一想到是自己的身体而拖累了顾若曦，他就心如刀割。缓缓俯身，他将脸贴近在顾若曦的小脸上，这大概是第一次，他敢这么亲昵的靠着她。从前，每次他想要与她多亲昵一下，她都会似有若无的躲开，而他只会将那理解为她是羞涩，所以他不曾勉强过。而今天就当做是他自私吧，因为以后再没机会了……

泪顺着眼角滑落，再顺着脸颊滴落在唇瓣上。

他颤颤抖抖的贴近顾若曦的唇，任由着呼吸彼此汇接。闭上眼，屏住了呼吸，他终于吻上了她的唇，却不敢太重，恐怕弄醒了她。可越是这般蜻蜓点水似的吻，越叫人心碎，甚至于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疼惜与不舍，他恨上帝，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折磨他？他宁可死在那场意外中，或许还能在顾若曦心中留有一席之位，还不会连累她。

贪恋的看着她恬静的脸孔，他轻抚着她的脸颊，那上面沾染了他的泪。

“若曦……”

他哽咽着，颤抖着，“答应我，明天之后要为自己而活！答应我，你们要过的很幸福，连带着将我那份幸福也都一并享用！我会在天上看着你，我只要你过的幸福，知道吗？”就那样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知道凝望了多久，希赫才终于不舍的将手移开。

挣扎着坐起来，由于身体用不上力，几次险些跌在顾若曦的身上。

希赫恨透了这种废人的感觉，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他非但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要让自己的女人为他委曲求全，甚至终日面对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言语。

将药从抽屉里重新拿了出来，希赫紧紧握在掌心里，药瓶都被他捏的变了形状。

他含泪回眸看着顾若曦，胸前因为激动也跌宕起伏着，仿佛在下定最后的决心。深呼吸，他抹去了脸上那未干的泪痕，然后将药瓶打开，绝望闭上眼的同时，仰脖将那整整一瓶安眠药全都倒进了口中，紧跟着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将那些药一片不剩的咽了下去。

在那之后，他整个人的身体都是颤抖的。

有时候，当死亡真的来临时，便与你想象中的大不相同。若说没有恐惧是假的，更何况他心里还参杂着那么多的舍不得，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躺下的时候，空空的药片便顺着他的掌心滑落在地，连着滚出好远，直到被墙壁卡住。

浑身无力极了，希赫突然觉得好冷，好怕，他的身体在抽搐。

再次侧目，他咬紧了唇，明明很想用力抱住顾若曦，到最后却变成了轻轻牵住她的手。这算是她最后送他一层吧，让他能够没有遗憾的离开。

“若曦……”

他情不自禁的唤着她，却再得不到回应。

渐渐地，眼皮越发沉了，胸口也越发闷了，就连喘气都觉得好累好累。可他却还是拼了命的喘着，只因为想再多看顾若曦几眼，他要将这张完美的脸孔刻在心里，他要将她的温度记在心里，这样即便是他到了那边，也不会觉得孤单。

眼前越来越模糊了，意识也渐渐的开始涣散了，这一次，希赫是真的感觉快要死了。抓着顾若曦的手不觉微微收紧了一下，那是他内心最真实情感的一种呼唤。

力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脱离。

眼缝越来越细，希赫颤抖着唇瓣，默默念了一句：“若有来世，你真心嫁我为妻可好……我会……”话未说完，便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窗外凉风刮过树叶，发出“飒飒”的响动声，仿佛是在为希赫补奏一曲哀伤的旋律。

月光倾洒进来，将床上两个人彻底笼罩起来，却倍显落寞。希赫的手臂还搭在顾若曦的腰间，可人也已经渐渐远去了……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次日，当顾若曦醒来的时候，希赫的身体已经凉透了，且开始僵硬。

“希赫？”

她吓傻了，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不会是真的！这怎么会是真的？

“希赫！你醒醒……”

她将希赫抱起来，拍打着他僵硬冰冷的脸，“希赫！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怎么还睡不醒呢？快醒来好不好？不要闹了，我会生气的！”

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且越发犀利，最后便成了嘶吼。

闻声，汪晟与林嫂很快冲了进来，却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汪晟直接昏厥了过去。林嫂接住汪晟倒下的身体，叫喊她却也不见汪晟又任何反应。而顾若曦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是坐在那抱着希赫冷却的身体哭喊，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希赫就已经被宣布死亡。

顾若曦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境，只是当亲耳听见医生宣布死亡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刻随希赫去死！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悔痛与崩溃。

医院的太平间里，汪晟依靠着林嫂站在一侧，不断流泪。而顾若曦则跪在希赫身侧，紧紧拉着他的手，悲戚的喊着：“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的离开？你怎么可以丢下这么多关心你的人？你怎么可以……”她已经濒临崩溃了，“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再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忘记了我们曾说过要去旅行的吗？你忘记我们说过要去海边建一栋房子，然后只有你和我住在里面吗？你曾许下过那么多誓言，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顾若曦无法原谅自己！

只要一想到希赫是死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疯了一样的想要寻死！每次都被汪晟与林嫂拉住，不然此刻躺在这里的人一定不会只有希赫一个。

看着希赫安静躺在那一动不动，顾若曦“啊”的一声吼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

当金煜夜赶来的时候，顾若曦已经没了力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跌坐在那，却死死拉着希赫的手。泪从未断过，却再也喊不出声音来。

最后，金煜夜只得强行将顾若曦抱走。

其实当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是震惊的！他想过希赫有心要离开，却怎么都没料到会用这样的方式……毕竟血浓于水，若说他心里没有感触是假的。但他不能表现出脆弱，越是这个时候，他就必须越要强大起来，这样才能给他身边的人遮风挡雨。

那天晚上回到别墅后，顾若曦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谁都不准靠近，也不见。不论他们在外面如何敲门，她都不肯给出一丝回应。

但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金煜夜则表现的很淡定，甚至到最后劝走汪晟的人也是他！

他了解顾若曦，他知道这一次顾若曦是真的被伤到了。与其说被伤，倒不如说她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不论从哪种角度上去说，顾若曦都不会原谅自己！她将自己关起来是因为觉得没有脸面再去面对其他人，她需要时间来缓冲，需要时间来平复。

顾若曦蜷缩在角落里，她用双臂紧紧抱着腿，将脸深埋在双膝间，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她用力的啜泣，似乎除了这样的方式，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猛地抬起头，然后踉跄着向床头柜的方向奔去。

她记得那里面有两瓶安眠药的！

她已经不想活了，准确的说，是没有脸活下去了！然而，就在她拉开抽屉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安眠药，而是一支录音笔，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耐心听完。”

顾若曦愣了半响，之后她缓缓跌坐在床边，颤抖的伸出手将那录音笔取出来。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力气才按下了播放键，紧跟着熟悉的嗓音便传入耳中……

“若曦，当你听见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了……”

听到这，顾若曦用力咬住自己的胳膊，以此来克制自己那崩溃的悲恸。

“答应我，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对我有任何愧疚，因为是我在你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药，所以你才会睡的那样安稳。其实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只害怕失去你，一想到要与你天人永别，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连死亡都要选择在你身边离开。因为我想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最后看到的那个人是你，我要把你深深的刻在我心里！”

顾若曦紧紧握着那只录音笔，似乎要将其捏碎似的。五官狰狞的团在一起，她哭，她痛，却再没有力气出声，最后只得化作无言的哽咽与崩溃。

“若曦，不要悲伤，死亡对我来说是种解脱啊。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重新找回自己失去的幸福，我会永远在天上守护着你。请你记得，我从不曾离开……”在那之后，希赫说什么顾若曦已经听不见了，她将头埋在被子里，终究发泄般的放声大哭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