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位常总提到那年郁恬在银行柜面上，耐心指导他完成了一笔大额跨境西联汇款，并且赶在系统关闭前一刻顺利到账，因此一直印象很深。

郁恬坦言时间过去太久了，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实在不太记得。

常总笑说：“郁经理很专业，服务也很到位。后来我陆陆续续去办过几次业务，才知道你不做柜员了。”

郁恬点点头，“我转岗了，只是不在柜面和大堂而已，多谢常总的认可，以后有业务上的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简单聊了几句，郁恬和常总互留联系方式。这个小插曲给她很大的触动，她回忆起那年柜面业务最繁忙的时候，老员工接连调班休假，柜面上主要靠她和宋淼淼两个人撑着，并且各项业务必须精通，有时候忙到午餐都吃不上。硬挺了一段时间后，她更加坚定转岗的决心。现在回头再看，那段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她在大部分客户面前都混了个脸熟，客户对她的业务能力和服务态度都很满意，这些也为后来转岗客户经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对常总没有太深的印象，但是无意的善意却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回报，让她对父亲从小教的“广结善缘”深信不疑。

从包间出来，沈星仪却面露一丝愁容，她挽着郁恬的手臂，轻声嘟囔了一句，“这个常总看上去不像好人，你注意点。”

郁恬觉得好笑，“人家没有恶意，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沈星仪抿了抿嘴唇，“马脸长相的男人大多阴狠，我爸之前那个合作伙伴就是，后来卷款跑路了……”

郁恬心头一梗，只好安抚她一句“人不可貌相”。

偏偏这回沈星仪执拗得很，坚持认为“相由心生”。

郁恬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没有争辩，但心里却为结识了一个客户感到庆幸。

晚餐由彭韵做东，在一家地道的本帮菜餐厅设宴招待蒋欣玉。彭韵很喜欢申城特色甜白酒，色呈乳白，入口甜润。三杯两盏过后，蒋欣玉也渐渐放开了，兴致颇高，但始终不失分寸。顾珩洲这时候打来电话，特意交代郁恬不得饮酒，结束后他会亲自来接。

沈星仪见了便打趣她，“家教挺严啊。”

郁恬双颊微红，当着两位长辈的面也不好拿乔，“是有点特殊原因。”

沈星仪眸光闪动，一瞬间心领神会，奈何语言比脑子更快更直接：“你是在备孕吗？”

郁恬来不及瞪她一眼，话音刚落，彭韵回过神来看向她俩，瞧着两人面前的酒杯，连忙朝服务员挥了挥手，“给她们换成热的玉米汁。”又盯着沈星仪说，“你也注意点。”

郁恬也不晓得彭韵到底如何意会，只看到蒋欣玉表情乐滋滋的，仔细打量了一桌子的菜，指出那道葱油螺片寒凉之物，柔声叮嘱她不要吃。

彭韵拉着蒋欣玉的手，“看着她们呀就像看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我瞧你这儿媳妇找得真不错，懂事、独立、善良、体贴，你以后享福了。”

蒋欣玉满眼含笑，“你培养的女儿也很优秀，你女婿肯定也是一表人才。”

两个老姐妹喝着酒无比真诚地互相吹捧，郁恬已经有些晕头转向，茫然间所有事态的发展都有了必然的朝向，她又期待又惶恐，又担忧过于迅速和直白了些，可事态的初端又恰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沈星仪双眼慧黠地看着她，给她倒满一杯玉米汁，“喝吧。”

郁恬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举杯和她碰了碰，“你也喝。”

沈星仪毫不在意地漾开丝丝笑意，“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郁恬心头一松，说话也不矫情，“托你的福。”

沈星仪的小鹿眼睛笑眯眯，“为了姐妹，万死不辞，要不要比一比，看谁给谁当伴娘？”

郁恬揉了揉眉心，没有立即回答。

服务员又进来上菜，她把新上的菜肴转到蒋欣玉那边，没再理会沈星仪的逗弄。

走出饭店时，顾珩洲和吴翰哲似乎早到了，两人背对着站一块儿聊着什么，郁恬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觉得氛围还算和谐。蒋欣玉和彭韵道了别，对吴翰哲自然都是溢美之词，双方各自上车返程。

顾珩洲在前头开车，郁恬陪着蒋欣玉坐在后座，两人亲热地聊了一路。郁恬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确实很奇妙。蒋欣玉从始至终都没有为难她，轻视她，在别人面前也会给她捧场撑腰，这种重视和接纳让她摒弃世俗的观念，甘愿奉献自己的真诚，也让她更加珍惜和顾珩洲的缘分。顾珩洲从后视镜不时地打量着郁恬欣愉的神情，嘴角慢慢扯出柔软的笑容。

不多久，三人回到檀园。蒋欣玉今天高兴又喝了点酒，想着早些回房休息。郁恬为防止她第二天头疼，特意煮了醒酒汤送过去。等一切收拾停当从浴室出来时，顾珩洲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头看着她，神色温和自然，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郁恬弯起唇，任由他拉着手躺进了被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过去。

他揉着她微卷的长发，在她额头浅浅一吻，“今天开心吗？”

她轻笑着，手心贴在他胸口，“很开心。”

他敛起神色，口吻依旧温和，“给妈买了那么多礼物，为什么不花我的钱？”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抬起头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淡笑，故意装作不知情，“什么？”

他盯着她装傻，掌心覆在她光滑的后颈上，“银行卡动账会有短信通知。”可他刚刚查过，从她拿到那张卡以来一条交易明细都没有。

她笑着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分那么清做什么？送阿姨礼物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乐意还不行吗？”

他眸色有些深沉，微微倾身将她放倒，有些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究竟是我分得清，还是你分得清？”

她从没见过他眼中的厉色，一时心悸，惊慌地望向他眼中的深渊，等缓过来就觉得好笑，“顾总，你是生气了吗？”

顾珩洲眸色微敛，眼底闪过几分复杂，表情苦涩，“为什么不花我的钱？”

见他说来说去还是这个问题，她笑得胸腔打颤，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啦，我保证我会花的，行不行？”见他还绷着一张脸，她抱住他的腰晃了晃，“你这样搞得我好紧张呀，笑一个嘛，嗯？”

他侧身躺下，重新把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部，“郁恬。”

“嗯？”

“被喜欢的人需要才是幸福，你明白吗？”

“可是不断地索取最后会耗尽情分的，我花你的钱送阿姨礼物，你让阿姨怎么想我？”

“男人赚钱养家天经地义。你下次和妈一起出门，碰上几个朋友，难免要社交和消费，你的工资够花吗？”

“我赚钱的能力还行。”

他无奈地啧了一声，“郁恬……”

她笑出了声，“好啦，花钱还不简单？万一不够了，你还会给我打吗？”

“会。”

“那你可要努力赚钱了，银行每个月任务指标超级多，像基金啦、理财啦、存款啦，随便存一存，几千万分分钟没了……”

“……”

她笑着揉了揉他的胸口，“上当了吧，谁让你找个银行女当女朋友。”

他霎时被逗笑了，“行，以后你需要冲业绩就找蒋方亮。”

她两眼放光，抬起头亲了他一口，“顾总，你真好，我太需要你了！”

他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神中满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