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时代
作者:林夕 | 分类:都市 | 字数:27.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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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再见,不老街(1)
青春之所以美好,就在于有一天它会消逝!
——简雪
不老街拆迁了。
蓝小柔、简雪和林莞尔相约而来,想最后看一眼她们儿时生活的地方。
随着一阵轰鸣声,一排排高楼轰然倒下,变成一片废墟,只有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它见证了她们的出生、成长,还将陪伴她们走向未来。
小柔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在槐树下拾了一片树叶,放进背包,在心中默默道:“再见吧,不老街!我要走了,去异国他乡漂泊。”
不老街没有了,她心中的蓝城也不存在了。她已办好出国手续,明天就要启程。
简雪的眼睛也湿润了,她在瓦砾中拾了一块旧砖,放进背包,在心中默默道:“安息吧,妈妈,我不走了,留在这陪伴你。”
不老街没有了,她心中的蓝城依然还在。她已和杨一定下婚约,即将告别单身。
莞尔面色平静,仿佛置身事外,她心中的蓝城早就消失了。
她和方凯的关系已经了断,和彼特的情缘也已收场,她现在又是一个人了——不,是两个人,她腹中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她要做单身妈妈了。
“我们走吧,这里灰尘太大。”莞尔用手帕着捂着嘴道。
小柔还恋恋不舍,简雪挽起她的胳膊,“走吧,我请你吃饭,给你饯行,想吃什么?”
“嗯,想吃张奶奶家的焖子,你还记不记得,就在这条街角,小时候我们常去,她做的焖子最地道了,外面煎了一层脆皮,里面很软,又好吃又便宜,才三角钱一碗,我每天放学来不及回家,先去买一碗。有一次刚买还没吃,不小心掉地上了,张奶奶又给盛了一碗,也没要我钱。老人家心肠真好。”小柔感慨道。
“你说得我都馋了,可惜再也吃不到了!房子都拆了,张奶奶人也不在了。”简雪有些伤感地说。
“哦?奶奶故世了?”
“嗯,不老街动迁,她儿子买了新房,接她去住,她说什么也不去,她说死也要死在不老街!在这住了大半辈子,都习惯了。后来这断水断电,她儿子硬把她接走了,走了不到半个月,人就没了。”
两个人都不做声了,莞尔看看她们,嗔怪道:“你们俩怎么了,才30岁就开始怀旧,一怀旧就意味着老了。”
小柔叹口气,声音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这一年发生这么多变故,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我觉得自己真的老了,青春就这样不知不觉消逝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青春之所以美好,就在于有一天它会消逝。”简雪挽紧小柔的胳膊,边走边道,“有时候我真挺羡慕天爱的,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29岁,她永远年轻、美丽,永远不会变老!”
“是啊,”莞尔点点头,“天爱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改变,可她改变了我们所有人——你,我,小柔,还有路大维、楚天承,杨一、欧阳云——从这个角度说,她其实并没有走,生命的价值不就在于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和改变别人吗?”
小柔半晌不语,其实改变最大的是她。仅仅一年前,她还是位待嫁新娘,刚升任总编,正春风得意,而现在,她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独自一人去异国漂泊,这一切,都是缘于天爱!是她的离去,让她决然做了逃跑新娘!是她的离去,让她勇敢牵起爱人的手!她终于任性地挥霍了一次青春,激情地坠入了一场爱情——危险的爱情。
总是这样,等到故事终了,才会发觉——爱情像股价一样,被高估了,其实没那么重要!但是她不后悔,那些快乐时光是真实的,她享受过,拥有过,虽然一闪即逝,但她成长了。她不再是简雪做SWOT分析时的那个涉世之初女了,一年的光阴,她身上明显起了变化,那是有了某种经历之后产生的一种深邃,她的眼神中不再流露出少女的任性,她的面容里不再闪现出天真的顽皮,她现在是一个成熟女人了,拥有了成熟女人的淡定与漠然。
“我们去看看天爱吧,走之前想和她道个别,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柔感慨道。
简雪欣然应允,莞尔有些犹豫,她怀孕了,担心去墓地那种地方不吉利,又觉得这么想对不住天爱,于是道:“好,阿雪你开车吧,我有点儿累。”
简雪先驾车回家,把“天天”带上,爷爷去世了,小柔也要走,她把“天天”接到自己家中——自从母亲走后,她感觉格外孤单,虽然有杨一在身边,但他白天要工作,晚上有时要应酬,只有“天天”可以时刻陪伴她。
陵园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天天”在前边带路,它兴奋地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地想见昔日主人。天爱的墓碑前,放着一束鲜花,那绽放的花蕾,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
“刚才有人来过。”简雪说,回身向山下望去,就见一个身影一晃,钻进蓝色出租车。
“好像像欧阳云。”莞尔低声道。
两个人把目光转向小柔,她静立在墓碑前,碑上新刻了一行字:真爱无痕,她久久地凝视着,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已是深秋,山风格外的凉。莞尔穿了一件薄衫,她怕受凉感冒,催促道:“我们走吧。”
简雪蹲下身,拍拍“天天”的颈背,催促它离去。“天天”卧在墓碑前,不肯走。莞尔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感慨道:“都说狗的生命比人短,可它却送走了两个主人。”
“你知道为什么狗的生命比人短吗?因为人生下来有好多东西要学,比如如何爱一个人。而狗狗们早已学会如何爱一个人,所以它们死得比我们早。”简雪说,抱起“天天”,往山下走。
简雪先把“天天”送回家,然后和两位好友去小南国,这是她们从前聚会的地方,现在天爱不在了,小柔也要走了,只剩下她和莞尔了。
满桌佳肴,透着饭香,却没有胃口;满腹话语,堆在嘴边,却不敢开口。
“小柔,有句话,我想当面和你说。”简雪打破沉默,开口道,“我和杨一要结婚了。”
“噢?”小柔惊诧地叫了一声,她觉出自己失态,赶紧笑笑掩饰,故作洒脱地道,“好啊,你不会也让我当伴娘吧!”
“我们商量好了,不举行婚礼。”
“为什么?”
“我妈妈刚去世,不想大张旗鼓,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仪式。婚礼是两个人共同生活的起点,却搞成了社交展示会。两个习惯和个性不同的人组合在一起,本来就够难的了,再加进亲戚、朋友甚至同事的参与,就更难了。所以我们决定隐婚,过了磨合期再公开。”
小柔思忖着简雪的话,她和杨一分手,除了他们自己的原因,双方父母、亲戚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她父母非要买房子,给杨一施加压力,他父母急着抱孙子,给她施加压力。加上远亲近邻各说其是,指点江山,最终成了无言的结局。
“等将来公开了,再补办婚礼呀?”莞尔问。
简雪摇摇头,“不,婚姻最重要的是内容,而不在于仪式。两个人彼此做个伴,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的身上挖掘到意义,更不要指望对方帮你实现人生梦想,自己的梦想自己实现好了,不要用婚姻绑架别人。”
“那是因为你有能力,没能力的女人只能通过婚姻绑架男人,不然让她怎么活?”莞尔争辩道,她现在不需要靠婚姻生活,但曾体验过一无所有、靠男人生活的感受,对此充满同情和理解。
简雪不能苟同,她反驳道:“能力不是天生的,是在生存中磨砺出来的。女人最大的弱点是依附性,总想找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包自己一生饭票,把婚姻当成谋生的方式。其实婚姻是一份契约,双方是平等的,要共同承担起责任,不能把自己的责任转嫁给别人,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别人也不公平。”
“可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一嫁定终生的,找个有本事的男人,自己什么也不做,男人也愿意给她钱花,天爱不就是这样吗?”莞尔说,说完有些后悔,不该诋毁已故的好友。
简雪急了,一拍桌子,“可是天爱幸福吗?她是不用赚钱,不用做事,但也因此失去了对自我价值的认同!其实她内心很痛苦,所以才要去美国。她早就应该离开路大维,不然也不会发生悲剧,两个生命就这么消失了!天爱多无辜呀,她有什么错?就因为她错嫁了路大维?于莉固然可恨,但更可怜,做了多年地下情人,最后连命也搭进去了!都是传统观念害了她们!什么白头到老,永结连理,什么一生一世,永不变心,能够长相厮守固然好,但以失去幸福和生命为代价,不是太可悲了吗?放手不一定是悲剧,该放手却紧抓着不放,这才是悲剧!”
简雪一席话,说得莞尔哑口无言。小柔倒很豁然,赞同道:“有些传统观念是该改了,以前是农业社会,那些观念产生于那个年代,对当时社会起到稳定作用。可现在是后工业社会,进入信息时代了,经济基础已经改变,怎么还能沿用旧的上层建筑呢?这是错位,所以搞得大家很纠结,特别是年轻人,内心非常迷茫,不知道是应该听父辈意见,走他们的老路,还是应该反对他们,走自己的路。”
“当然要走自己的路!”简雪不容质疑地道,“两代人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他们的经验对我们没什么指导意义。我们不可能像他们那样,一辈子守着一份工作,一段感情,也不管是好是坏,喜欢不喜欢。事实证明,终身制是一种最坏的制度,它助长了人的惰性,降低生产效率,减少经济效益,很多国企不都亏损、甚至破产了吗?他们生活在那个年代,别无选择。但我们可以。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多元化,给我们带来很多机会,工作可以重新选择,伴侣也同样可以。选择是因为有要求,尊重内心的感受。一个人只要有足够的资本,就可以选择更好的工作和伴侣,这样资源才可以流动,社会才可以发展,不然就成了一潭死水,失去了激情与活力。”
“可是,”小柔又有些茫然了,“如果每个人都凭借喜好不停选择、频繁流动,那社会不乱套了吗?一个稳定的社会需要稳定的秩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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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牺牲个人幸福为代价维持社会稳定,这种稳定有什么意义?况且个人选择要受自身条件和外界环境限制,一个频频跳槽的人最终会被职场淘汰,无法生存;一个频繁恋爱的人最终会被情场封杀,没有空间。因为选择的同时也要被选择,二者之间会达到一种平衡,于是我们就会看到这种情况:选择终生制、把自己一次性批发和选择自由制、把自己分次零售的是极少数,前者过于稳定导致僵化,后者过于灵活导致动荡,两者都会造成低效低利,所以通常不被选择,而是选择介于二者之间的合同制、把自己分段使用,其实质是一份契约,甲乙双方通过双向选择自愿达成合约,明确各自的责任、权利和利益,通过合作,双方都能获得最大利益。所以——”简雪从经济学和社会学角度出发,论证了一番,最后抛出结论,“契约关系,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最合理、最有效、最公正的关系,既能保持相对稳定性,又能保证持续竞争力。”
这段精彩而富于哲理的论述,让小柔和莞尔彻底折服了,两个人像听课似的,仔细聆听、理解和消化她所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