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了高铁站，工作人员已经在站台外迎接了。叶省长全程就没笑过。

领导最害怕身边的工作人员乱来。这几年，道南也出过好几起领导身边工作人员乱来被低调处理的例子。

所以现在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就要接受省里组织的教育吹风会。

上了车，叶省长就跟啥事也没发生似的，但是板着脸。

朱朗呼吸的起伏一直很大，王成看到他咬了咬牙。

车内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首长，我们回家还是？”朱朗问。

“去办公室。”冷冷的一句。

王成体会到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了。

到了办公室，叶省长才说：“把小朱叫上来吧。”

没一会儿，朱朗就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了。

王成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过去。

朱朗自己敲门进叶省长办公室了。

王成就在办公室竖着耳朵听着、虽然隔着墙什么也听不着。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喂，你好。”

“兄弟，有空不？一起吃个便饭？”是胡大强。

王成头很大，他最害怕这种过度的热情，前段时间，他生病很难受，一向不发朋友圈的他脑子一抽，发了一条：感冒，快点走。

没半小时，就接到省城某区城管局局长的电话：“兄弟，我现在在你省军区家属院门口，你出来一下，我和你嫂子看到你感冒了，给你熬了一些冰糖炖雪梨，你来拿一下。”

这位局长以前是一位老师，后来被借调到给区常务当联络员，常务提副书记后，就把他放到区城管局当副局长，再之后，完成了身份转变。副书记调市里搞正处级机构负责人后，就把他提拔到区城管局当局长。

他与王成也是在某场饭局偶然认识的。俩人留了联系方式。

之后的日子，他经常时不时送些所谓的绿色蔬菜过来。

但王成知道，体制内这些所谓的绿色蔬菜、绿色食品全部都是假的。

哪有这么多自家种的？大部分都是去菜市场临时买的，喷点水珠，看起来像新鲜的一样，然后提去领导家，美其名曰是绿色无公害的。

之前王成单位就发生过一起，一位小伙子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些套路，每周一、五、七三天，定时去菜市场买蔬菜送去领导家，每一次都说是家里农家肥养大的，绝对纯绿色。

领导们也没过多的怀疑。

有个领导更是喜欢用这些蔬菜生腌，结果好巧不巧，有一次在购买时，看到路边有零星的摊贩，这些蔬菜打了农药，但估计平时也没咋注意，直接卖给了小伙子。那位领导也如往常一般、稍微过下水就用来生腌，结果刚到单位，就倒沫子了。一家人除了小孩没吃因而没事外，其余的人全部都倒沫子进医院洗胃了。

这件事后，小伙子请了个年假不敢上班，单位更是奉他为英雄，给他取了个外号：送毒战士。

王成想着想着跑题了，他赶紧晃了晃头，电话已经挂断。

胡大强约他去吃大餐。

其实不管哪里，政府一些比较高级别的工作人员喜欢去的餐厅就那几个。

胡大强也是如此。为人热情。

王成婉拒了，出差这么多天，也该陪陪家里人了。

没一会儿，朱朗走出办公室。

“怎么了？”王成小声地问。

朱朗摇了摇头。把门带上后，他走到王成办公桌前：“老板骂了我一顿，让我自己反省自纠，并要求我尽快退出一切具有商业性质的合伙。”

“你早该如此了，一心不可二用，除了那些利用权力搞工程的、利用影响力开餐厅的，有几个赚了钱？都是在小打小闹，很多裤衩子都亏没了。”

这几年，体制内多了很多“老赖”，其实都是在外做生意造成的，之前某银行来省直单位做宣传，针对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推出“凭工作证直接贷款50万，五年内还清就可以”的政策。

很多人以为有捡，疯狂把钱贷出来去炒股、投资、合伙创业，几乎没人不亏钱。

有些甚至后来没办法了，直接去办大量信用卡、网贷，用来填投资的窟窿。

“我知道啊！现在搞得很难过，我想写一点检讨给老板，这…”朱朗露出了痛苦且为难的表情。

“不要急，老板在给你机会呢，能够骂你那是为你好，哪天不骂你了，你就要小心了。”

“道理都懂…好了，我去车上了，一会儿见，我琢磨琢磨怎么写检讨了。”

王成想到了之前处长的一句话：“体制内很多人容易有错觉，就是每天和很多做生意的有钱人在一起，就感觉自己也有钱了，吃吃喝喝这个度没把控好，噶就完蛋了，就得搞钱了。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想方设法搞钱就得出事了。”

很多体制内的的干部，都是因为这种心态失衡导致走上不归路，比如：你的项目是我审批的，我他妈的吃你一顿饭，你丫一个工程几百上千万赚，凭什么？我也得要一笔，不然我就搞你。

这也是错把平台当能力的体现。

这时，呼叫铃响了，王成来不及多想，赶紧往叶省长办公室跑：“首长。”

“小王，你这样，你明天上午同袁喜文秘书长去安昌新区调研，你通知综合处安排下去，我明天上午在家有事，关于我的调研活动，安排到下周。”

“是，首长。”

“对了，这几份件退下去。”

王成拿着这些件回到了办公室。

他看了眼批示清单，顿时被吓一跳。

有一则请示，是某市关于想要新建一栋新型政府接待性宾馆的，因为地方没钱，便想着寻求省里帮助。

叶省长批示如下：有多大能耐办多大的事，踏实一点，稳重一点，少办些面子工程；少办些没必要的工程，多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代表你们市的全体老百姓感谢你们。

这在批示里是很严厉的语气了。

不过这也是，这些年经济都成这样了，还想着搞这些有的没的，确实该骂。

即使到现在，个别地方领导还对地方债务持盲目乐观态度，还认为到时候省里和帝都一定会接管，因此他们放任不已，继续举债搞一些不必要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