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虎和季静整理东西，准备出院，两人显得很默契。耿虎拎着袋苹果：“这个还吃么？都抽抽了。”季静接过来说：“还能吃呀，别那么大手大脚的。”两人手挨一下，迅速离开，都不看对方，没有表情。

舒曼和石菲菲推门进来，耿虎道：“妈，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来干吗呀？”舒曼接过季静手里东西，瞪耿虎：“什么话呀，静静出院我当然要来的，唉，还有什么没办的手续呀？”

耿虎：“都办了，都办了。”说着手机响了，耿虎看一眼，冲季静笑笑，“客户电话，我接一下。”他匆匆出门接电话去了，这边舒曼和石菲菲互看一眼，同时看埋头收拾东西的季静，互相使眼色，石菲菲道：“静静啊，我去财务领这个月工资，你先收拾着，我呆会儿就来。”

石菲菲也走了，舒曼坐下来，帮着季静收拾东西，想着说词，季静抬头，正撞上舒曼忧虑重重的眼神，季静笑：“您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呀？”

舒曼：“是呀是呀。”季静低下头，手机械动着，舒曼正琢磨怎么说，季静抬头看着舒曼：“您，也不是光您，你们这些家长，真的希望我们复婚吗？”

舒曼愣住：“什么意思啊？”季静表情平静：“我叫您阿姨也挺别扭的，干脆什么

也别叫了，我跟您说吧，得这个病之前吧，我确实很多事情想不开，恨虎子，也恨您。

舒曼苦起脸，季静乐了：“病了以后吧，死生线上这么走一来回，很多事情一下子全想开了。虎子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公司都快炒他鱿鱼了，他真是比以前成熟了，什么事儿都肯为我做，当他老婆时候没享受到的，现在都补上了，真的，就算从前觉得他亏欠我什么，现在基本也扯平了，再说，我们之间的事儿根本说不清谁对谁错。”

舒曼看着季静脱口而出：“你们就复婚吧。”季静怔怔地看着舒曼，舒曼热切着，激动着，语无伦次地说：“虎子确实成熟了，他心里有你，这谁都看得出来，他长这么大喜欢过谁呀？从小就是你，这辈子也就是你，你病了他哭，哭得比乐乐还丑，他爸病他都没那么哭，他真是太在乎你了，我们在一旁看着都急，你们真是天造地设——你放心，以后我，我——”

舒曼因为激动说不下去，停下，用手抹着眼泪。季静眼睛也湿了，轻轻叫一声：“妈——”这声妈让舒曼眼泪刷地落下。季静：“我妈不理解，您应该理解的，我和虎子现在这样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

舒曼抹着眼泪：“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理解，你们既然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你害怕什么？”

季静笑：“我真的怕，怕很多。我病了，虎子是这个样子，可婚姻不可能永远在病中，总会正常的，我实在没有信心。虎子也没有——我想了很久，我不想破坏我和虎子现在这种关系，我一直都盼着我们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的，不吵架，还老互相开玩笑，您没觉得我现在变幽默了吗？”

舒曼愣愣地看着季静。季静：“您就让我们这样吧，这样很好，我很知足。我和虎子现在是乐乐的父母，也是最好的朋友。”舒曼依旧定定看着季静，眼泪不停流下，再说不出一句话。

耿直、舒曼、耿耿在家吃晚饭，耿耿高谈阔论：“我太能理解二哥和静姐这种境界了，其实他们现在跟两口子也没什么区别，我调查过，我二哥从静姐病了，身边就没有异常异性出没，静姐就更甭提了，病后体虚，整个一清心寡欲，这俩人简直太纯洁了，婚姻也不过如此啦。唉，其实西方现在挺流行这种婚姻模式的，叫无性婚姻。我二哥真赶时髦。”

舒曼手起掌落：“什么事儿一到你那儿就成了时髦，我和你爸都难过死了。”

耿耿回头看父亲：“啊？爸您难过死了吗？怎没看出来呀？”

耿直摇头晃脑：“丫头说得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啊。”

舒曼：“你别为了跟我作对就跟个小孩儿瞎起哄啊！无聊！”

电话响，耿耿跳起：“我接我接。”一溜小跑接电话。舒曼眼睛跟着女儿走，耿耿拿起话筒喂了一声，抓着无绳电话就跑到自己房间去了，门关得严严的。

舒曼郁闷道：“这丫头又谈恋爱了吗？”耿直：“好事儿啊！”

耿耿从房间哼着歌颠颠出来。舒曼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女儿身上，耿耿坐下，心情大好，夹菜，边吃边道：“关于无性婚姻二位还有什么需要咨询的？”

舒曼定睛道：“有男朋友了？”

耿耿：“还没确定关系呢。”

舒曼：“干吗的？”耿耿：“CEO。”耿直舒曼一起说：“什么欧？”耿直嘀咕：“我知道有海鸥，没听说过什么C欧。”耿耿：“跟你们说也不懂，甭管啦！”耿耿说着放下筷子要走。耿直和舒曼同时起身，一起拽住，舒曼：“怎么可能不管！”耿耿作揖：“我求你们赶紧管我二哥静姐他们去吧，他们老大不小，也不另觅高

枝，也不复婚，要干嘛？你们不好奇吗？”舒曼：“我现在就好奇你这个欧！到底什么人，不说你别想出门！”耿耿一屁股坐下：“CEO是英文简称，一般叫首席执行官。”耿直和舒曼互看，耿直：“首席执行官？什么级别？”舒曼：“是啊，没听说有这个职称啊？”耿耿：“唉，跟你们说话真累，就是总裁，或者跟总经理差不多啦。”舒曼：“嗨，说这么热闹，就是总经理啊，跟你二哥差不多嘛。”耿耿：“比二哥大，二哥又不是总经理。”舒曼：“多大了？”耿耿：“不知道。我跟他又没怎么样我怎么好意思问人家多大呀，妈你真没教养。”舒曼：“还用问啊，看不出来吗？！”耿耿：“和大哥二哥年纪相仿吧。”耿直舒曼互看一眼，耿直道：“结婚了吗？”耿耿瞪眼：“爸，您这问题有点离谱啊！什么叫结婚了吗？我能交往已婚男士嘛！”耿直：“唉，这个C欧好玩吗？”耿耿啧了一声：“不好玩我找他干吗？爸，我跟您说，这个欧，唉，我怎么跟你们

乱叫，他叫史迪文。”耿直吓一跳：“又是老外？”耿耿：“中国人中国人。”耿直嘀咕：“美国人倒叫个中国名，中国人怎么就得叫个洋名？真是黑白颠倒乱

七八糟。”耿耿看表：“我有事儿，我走啦！”耿耿一溜烟跑出门。舒曼看着耿直，目光紧张：“我担心这丫头要受委屈。”耿直：“怎么可能？咱丫头可不是刚谈恋爱的大学生，她都离过一次婚了，她有

经验。”舒曼：“她有什么经验！以前都是男的追她，她甩人家，生生把她宠坏了，离婚这几年她谁也看不上，现在突然这么认真，谁有这么大魅力啊，不定多有手段呢。”耿直：“你也太小瞧耿耿了。再说耿耿没有男朋友你急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人丫头自己找到喜欢的人了，应该高兴啊，你倒如临大敌了！”舒曼气道：“唉，你以为你有那么几次桃花运就特懂女人心理是不是？”耿直蹭地蹿开去，就往外跑：“谁这么以为！。”这边狗蛋也神神秘秘地请耿直出去喝酒，两人坐下，服务员递过酒水单，耿直拿过

看一眼，惊住，赶紧摆手，压低声音：“你小子有啥求你叔的，你趁早说，昨天送袋山药，今天喝这贵死人洋酒，你到底想干什？我告诉你狗蛋，违法乱纪事儿老子不干，也没这权力了，老子早就退休了！”

狗蛋乐：“叔，我没什求你，我有钱。”服务员端来酒，狗蛋举杯：“叔，我敬你。”耿直喝一口，皱眉头：“什味儿！”狗蛋笑着喝酒，酒杯空了，回身招手，忽然停下，凑近耿直：“叔，那边女孩子像

我妹妹。”耿直：“啊，你妹妹也来北京了？”狗蛋声音更低：“我耿耿妹妹。”耿直赶紧回身，果然是耿耿，角落里和一个高大

男子坐一起，兴奋不已，手舞足蹈的，男子背对耿直他们，看不出长啥样，耿直起身就要过去，狗蛋赶紧拽住：“叔，不合适吧？”耿直甩开狗蛋手：“我跟我闺女打招呼，怎不合适！”耿直声音很响，耿耿回头，大吃一惊，赶紧冲过来：“爸你跟踪我呀！”对狗蛋那是看也不看一眼。耿直瞪眼：“跟踪？为什么？你当特务了？跟踪你干什么？”狗蛋一旁小心提醒

着：“是我看到妹妹告诉我叔的。”耿耿冷冷地：“有你什么事儿！”耿直看着远处那人：“你男朋友？”那人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这边，昏暗光线下

看不清眉目，感觉是帅。耿耿悻悻道：“跟你说了就是一般朋友。”耿直：“一般朋友你怕见我？蹦得猴子一样！”耿耿：“一般关系但处于微妙发展过程中，您这一捣乱，我就得后退二十公里，这

不浪费我宝贵青春嘛！”狗蛋招手叫过服务员，低声吩咐几句。耿直：“你把他叫来，我看看，你不会看人。”耿耿急得直蹦：“爸，人家CEO，我跟他又没什么，凭什么见你啊。”耿直要起身：“好，他欧，他不见我，我见他！我要对你负责。”耿耿气得一屁股坐下：“唉哟，爸，您真要气死我呀，我结过婚！我什么不懂啊！。”耿直赶紧看身边狗蛋，狗蛋眨巴眼睛：“我耿耿妹妹几岁结的婚呀？”耿耿瞪眼：“谁是你妹妹！肉麻兮兮！爸我过去了。”耿耿转身走了，远处那人仍

端坐着，耿直瞪着那人背影，问身边狗蛋：“我过去揍那小子一顿？”狗蛋一本正经地说：“叔年事已高，我替叔揍？”耿直偏过脸看狗蛋：“你看不起我？”狗蛋却道：“耿耿妹妹真的离过婚？”耿直：“什么意思？你也看不起我闺女？”狗蛋急：“我什么地方有这意思？”耿直咧嘴：“小子，说你看不起我，你没什么

表示，说你看不起我闺女，你看你脸不是脸，嘴不是嘴，你什么意思？啊？”狗蛋脸涨通红：“叔这话什么意思？我敢看不起您老？一听就是胡勒勒，这话您能往心里去？不能么！耿耿妹妹不一样，不能这么说。女孩子，妹妹！”

耿直拍狗蛋肩膀：“你小子好，尊重女性，跟我一样，我喜欢，我告诉你！男人说什么干什么也不能欺负女人，女人伟大，光荣，正确，永远。”耿直是喝高了，狗蛋陪着频频点头，跟鸡叨米一样。

忽地听到一声喝：“谁买我单啦？”耿直扭过头看耿耿：“什么？”耿耿也不理会父亲，瞪着狗蛋：“你呗？你想干吗？

显摆你有钱是吧？开个小煤矿赚俩黑心钱你得瑟什么？！真好意思！”说着要翻钱包。狗蛋不气不恼，道：“我没想得瑟，妹妹朋友就是我朋友，我付账是应该的。”耿耿气得停住手：“谁是你妹妹？谁是你妹妹！”狗蛋无辜地看着耿直：“我看着耿耿出生的，她不是我妹，是什么？”耿直大着舌头：“不许，没大没小！狗蛋，是你哥！”耿直要站起身：“你那个欧呢，我要会会他。”一个踉跄，狗蛋和耿耿赶紧扶住

他，耿耿一巴掌扒拉开狗蛋手，狗蛋被扒拉开，耿耿劲小，耿直身子就往下一沉，差点摔地上，狗蛋赶紧接住。耿耿怒：“你小子把我爸灌醉，安什么心啊！我告你就这一次啊，下次再这样，你甭想进我们家门！”

舒曼打开门，怔住，只见狗蛋和耿耿将耿直搀扶进家门，耿直还兴奋着：“你那个欧，就没点男人味儿，啊，见着老丈人也不过来打个招呼，请个安，求我美言几句，也不知道你看上个什么！”

耿耿气得说：“跟你说是普通朋友，打什么招呼啊，再说人家美国人也没那个风俗！”耿直：“你还想不叫老子爸爸？老子打断你腿！”耿耿气得吡牙，一回头正看见狗

蛋乐，气得瞪眼。舒曼接过耿直，气得吼：“怎么喝这么多啊，你疯了！”耿耿：“狗蛋硬拽着我爸喝酒，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狗蛋忙辩：“我，我没

阴谋，也没诡计。”耿耿：“还跟踪我，妈，爸，你们查没查这人底细啊？到底干吗的，怎么阴魂不

散，哪哪儿都看见他呀！”狗蛋：“什什叫阴魂不散？我都半年没见你了。”耿耿大怒：“你算计得还挺清啊，妈！这人，你让他出去出去。”舒曼：“唉，人家是客人，干吗这个态度！”狗蛋臊眉搭眼地说：“叔，婶子，我走了，我没想灌我叔酒，我爷爷喝一辈子酒，

八十多身体还好着呢。”舒曼上前轻声软语：“狗蛋呀，你先回去吧，以后有时间再来玩啊。”狗蛋还想说什么，舒曼手上用劲，将他往外推。耿直睁眼：“你那个欧，什么

东西！一点礼貌也不懂，比狗蛋差远啦！”狗蛋被推到门口，听到此话，兴奋着说：

“叔，叔，我走啦，我再来呀。”耿直挣扎要起身：“怎么就走了？下次来，再来，我请你喝酒，喝老白干！”舒曼回身瞪耿直，返过身冲狗蛋微笑，自然是笑里藏刀：“狗蛋呀，你叔心脏不

好，不能喝酒的，以后有什么事情呀打个电话，不用自己跑家里来的，我们能办呢就办

好哩，不能办呢，也不好勉强。你走好哦，看点楼梯，不要摔着哦。”一路殷勤着，狗蛋刚出门，立刻关上门。狗蛋咧嘴，回身想说什么，门已经关上，差点砸着他的脸。舒曼和耿耿将耿直搀到床上。舒曼紧张着说：“帮你爸脱了裤子，上衣，脏死

了。”耿耿一边帮着脱一边嘀咕：“唉呀知道啦，二小姐。”舒曼道：“去！跟你爸瞎起哄，唉，跟那个欧见面怎么样啊？怎么还让你爸看见

了？你爸什么态度？”耿耿：“您怎么也跟我爸一样，欧欧的！狗叫啊，他有名有姓，史迪文。”舒曼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