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娃子。不值当抹这么贵的药。”老人家不接。

他们冻疮年年长，抹猪油也不管用，今年抹了药好了，明年还会长，没得白费军爷的药。

那药是瓷瓶装的，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大爷，您留着，我还有呢。”宁尚不容拒绝地将药瓶放到大爷怀里。

老大爷怕药瓶子掉地上，赶紧用手接着。

大爷比他爹年纪小，看着却比他爹老了一辈。

变形的手指，不利索的腿脚，无疑不显示出大爷饱受病痛的折磨。

宁尚没有更多的能力，如果他还是国公府的二爷，给老人家送银子、送布匹粮食、送治病的药材，让他们过得好些，都不是难事。

可如今，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他们一些帮助。

“欸，欸，娃子。”

宁尚不理会背后老爷子着急的喊声，转身回了他们住的房间。

宁尚的什长在他进门时看了他一眼，其他人早已呼呼大睡了。

宁尚掩上门闩，吹灭油灯，躺进自己的被窝。

走的太久，这会放松了，小腿直抽筋。

“捏捏腿脚，明后天还得继续呢。”

宁尚正按着小腿的肌肉，就听见什长声音悠悠在他耳边响起。

什长睡在炕头，其他人不敢睡在什长旁边，将位置留给宁尚。

宁尚睡觉还算安分，睡哪也无所谓，不过他喜欢睡墙边，不愿半夜闻别人的臭脚或者挨巴掌。

“多谢什长。”宁尚小声道谢。

什长姓甄，名明，平日话不多，对手下的士兵还不错。

甄明知道宁尚是宁副镇将的儿子，在秦亲兵找宁尚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到的。

宁副镇将来了之后，将士们各方面条件都得到改善，伙食也好了些，棉衣也及时发新的，大家都念叨他的好。

滑雪板听说也是宁副镇将的大儿子想出来的。

宁尚，刚进军营时，皮娇肉嫩，吃饭慢条斯理，身上一股傲气，甄明完全不看好他。

没想到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发现他待人大方，不拘小节，训练肯下苦功。

甄明对他有很大改观，也愿意不时提醒他一下。

宁尚忍着酸胀，用拳头背用力地推着小腿肚。

甄明看见他听劝照做，翻过身睡了。

宁尚见屋里人都睡了，轻轻地从怀里掏出一根肉干，无声地嚼着。

今天饭管饱，但是一点油水也没有，没一个时辰他的肚子又饿了。

宁安在外面跑了一天，晚上用姜水泡了两刻钟的脚，直到微微出汗。

家里人被她劝说的喜欢上了泡脚。

她找木匠做了好几个泡脚桶。

泡一次澡，废柴又废水。

泡脚是他们能够天天实现的为数不多的享受方式。

“泡泡脚浑身上下都热乎了。”刘婶舒服地靠在炕被上。

她刚泡完脚，洗脚水刚端到屋门口被女婿接过去倒了。

“刘婶，我邱阳哥好吧，你这个女婿找的满意吧。”宁安打趣道。

“满意满意。”刘婶笑得合不拢嘴。

晓燕坐在旁边害羞地扭过脸。

刘婶夫妻俩对邱阳满意地很，人勤快，能干，对燕儿好，还孝顺，对他俩像亲生父母一样孝敬。哪家女婿能给丈母娘倒洗脚水？邱阳真是比她亲生儿子都细心、耐心。

刘婶当初没敢想邱阳能当她女婿，毕竟邱阳在府里算半个主子。

家里主子都拿他当自己人对待，给他的一应分例都按主子的标准，是邱阳自己主动将分例减下来。

而他们家刘家是宁家签了契的下人。

并且邱阳从小对宁安像亲兄妹一样疼爱，她都看在眼里。

她一直以为邱阳喜欢的是宁安呢。

后来，宁家给宁安订了婚事，大夫人替邱阳向她求娶晓燕，她还意外了很久。

她当时都没直接应下婚事，只说想问问晓燕自己的意思。

后来问了女儿才知道，邱阳早已经向女儿表露过心迹了，俩人情投意合。

她才欢喜地应下这门亲事。

如今看，这门亲事真是他们家赚了，白得了个这么好的儿子。

刘婶也是应了那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宁宜不明白大家笑什么，自己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孩子的世界多单纯，高兴了就笑，不开心就哭。

邱阳不知道一屋子的女人因他而笑。

“邱阳哥，沤肥池今天挖好了吗？”宁适盘腿坐在炕上问邱阳。

他对他姐说的沤肥非常感兴趣，他其实今天也想跟着去，看看沤肥池的建造过程。

不过他要在家读书，而且刘叔和邱阳哥都去忙，家里的活都落到大伯身上，他也想给大伯帮忙。

“池子挖好了，不过明天还要再抹一层泥料。”邱阳泡着脚回答道。

“不是在地下挖的池子吗？怎么还要抹泥料，不是墙上和地面才抹吗？”宁适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他家盖房子他都见了，土墙内外还有地面抹了一层泥料。

“是挖的池子，不过小姐说池子要防止渗水，所以要像土墙一样，用三合土抹平。”邱阳没因为宁适是小孩就敷衍，而是耐心地解释着。

“哦，原来如此。”

“邱阳哥，这是我画的池子，你看我画的对不对。”宁适从炕桌上拿起他白天画好的图纸。

他也开始跟着大伯学画画了。

邱阳用布子擦了擦手，确定手上没水才接过画纸。

画上是四四方方的一个池子。

宁适画的非常工整。

“我们在这里做了几个台阶。”邱阳指着左下角道。

宁适蹲在邱阳身旁，“奥，那我添上。”

宁适拿回画纸铺平在炕桌上，用镇纸压好，又回身问道：“邱阳哥，是几个台阶？”

邱阳仔细回忆，“一尺一个台阶，共六个。池子四周，明天还要垒一圈石头台子。”

“石头台子要垒多高？直接垒吗？”宁适紧接着问道。

“一尺半高，也要用三合土当黏料。”

“好的，谢谢邱阳哥。那我睡了。”

宁适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心满意足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