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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中人

作者:锐纯 | 分类:都市 | 字数:73.8万

正文_第四十五章(1) X 大 师

书名:框中人 作者:锐纯 字数:4104 更新时间:2024-10-10 18:38:18

法 轮 大 师

还是在那间小会议室,严伟又见到了妻子何玉琼。

这一次也是张老大为他安排的。是从来了判决书后,严伟可以经常到教育室,出第一道大铁门到外面去谈心。有时是张老大放他出来,别的所长值班也会让他出来稍坐一会。虽说还是在高墙内,但外面的感觉同监子里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有一次,在外面碰到刘所长,刘所长将他带进了小会议室,里面的茶几上还摆着几块西瓜和一些水果,还有几个茶杯,看来这里才来过客人。刘所长对他说:“来,吃两块西瓜,这在监子里面吃不到的。”严伟便 不客气地抓起来就吃,他从来还没有感到过西瓜会有这么好吃过。那份甜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判决书已送来十多天了,早已过了上诉期。按理说,应该来执行通知书了。严伟曾几次问过管档案的周素芬所长,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下来。这种囚禁的日子,他已过得害怕了。此时,只想法院下达执行通知书,早一点到监狱、农场劳动改造算了,也好早一天能够减刑。换一个新的环境,整天埋头到工作中,时间可能会好过得多。

严伟见到妻子首先就问:“你问过没有,执行书何时下来?”

何玉琼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伟,你不要急,慢慢讲。法院讲你的民事还没处理好,还不能将你送走。送走了后,民事问题就要难解决得多,不那么方便。”

严伟一急,不由有些气恼地问;“难道民事一年不处理就要在这里坐一年,两年处理不好,就要在这里坐两年?”

何玉琼拍拍他的手:“伟,不会的。我会到法院去催的。这样关在看守所里不是办法,我让李书记出面去催。”

“李书记?”严伟对李书记也不抱希望了,问:“我送到哪去服刑?能不能留所?”

何玉琼歉疚地说:“伟,我知道,一连串的事情都没办好,我晓得你很灰心。对李书记不相信,对我也不相信了。虽说我没能耐,对你的事我是尽心的。你要相信我,我难道不想你早点出去?我也去找过李书记,责问过他。他对你没有判到缓刑也很内疚,说没有办法。我知道他还是帮了忙的。他也表示要想办法将你早点弄出来。他不想让你在秀湖留所,讲秀湖的人心都不太好,有些人专门在这些事上鬼撮鬼撮的。只要你出去了,就风大雨大的,大家都知道了。秀湖太近,不好办事,不如到外地去要好办一些。他讲把你送到外地去,几个月就可以将你弄出来。只要交些钱,有的地方是可以买刑的,快的话两、三个月就可以出来。他准备把你送到湘江市监狱去。监狱的政委跟他也是战友,会关照你的,不会安排你重事做。他讲到时候派车亲自送你过去,给你打招呼,要我也一起去。”

严伟仍是不肯相信:“玉琼,对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不要相信了。不知可信程度有多大,真的可以几个月就出去吗?你还是跟他讲讲,要他给所里打招呼,让我留在所里服刑算了。”

何玉琼仍然抱着幻想,企图说服严伟:“伟,从我找他的这么多次可以看出来,李书记还是肯帮忙的。你的老团长上次来时,是他陪着来的。他答应过部长的。你老团长在这里当县委书记时,李书记还在镇里当镇长。我看他会卖部长的面子,再说还有那一层亲戚关系在里面。从派*到玉象交警中队为你取证,到给你取保,到给法院打招呼,要求判缓刑,虽说没办好,他还是费了心的。既然他讲有办法在两、三个月将你弄出来,就再相信他吧!你的要求,我也跟他讲讲,这样你看可以吗?”

严伟用右手蒙住额头,遮住了眼睛,叹息了一声:“唉!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只怕希望不大。”

何玉琼道:“大不大,总得试试才行。我争取来见你,将情况告诉你。”

严伟道:“那好,玉琼,辛苦你了。”

何玉琼道:“伟,看你又讲见外的话了。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假如我在坐牢,你不也要同样的跑吗?你在外面的话,可能早就办好了。”

见妻子回监后,严伟就在思考妻子的话的可信程度。这可能只是她主观上的一种美好愿望罢了,也许是她病急乱投医罢了。不管从哪种角度上说,都应该感谢妻子为他作出的努力。当许军华问他何时到执行书?家里给他联系了送的地方时,严伟说:“可能会送到湘江监狱去。”

盛夏,酷署。炎热充塞着整个监室。

看守所在中午,晚上已经开了风扇。那吊在监子房顶的吊扇,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风,一丝丝的凉意。监子里所有的人都互不避讳地只穿着一条三角裤头,光着膀子坐着。浑身的汗水还是在身上流淌出像蚯蚓般的小溪。每天还要盘腿坐在铺板、地板、风坪的台阶上做永远也做不完的彩灯,拉单边,插灯泡。手指沁出的汗珠使双手滑光、泛滑,抓住电线一扯,就滑到了底端的铜片上。像菜市场破黄鳝一样,使手指又破开一道道的血槽。翻出来的指肌被汗水一浸,真的像洒上了一片盐一样格外心疼,于是只有用胶布死死地缠住。夜里,撕开胶布,手指由于长期不过血,不透气,惨白惨白的,皱皱巴巴的一道道沟痕。

监子里调整了一下睡觉的部位,严伟在内的几个牢头都换到了中间的电扇底下来睡。其他人则睡在了两边。虽说吊扇吊在高高的房顶,但到了夜里还是可以感觉到它旋转时发出的一阵阵微风。

许军华在监子里慢慢地闹得越来越不成话,自以为是,一意地孤行起来。渐渐地不将严伟放在眼中,对监子里所有人事都管起来,拉拢着伍连志,坑成一气。动不动借夜晚值班,干活的质量上找岔子打人、整人,掌管着监子里的经济开支,一心想将严伟挤到一边去。有时他们几个人,严伟看不过去进行阻止时,许军华已不像以往用的那种客气的口吻同他讲话,而是冷冷地说:“你少管一点,只要有的吃就行。”

严伟一直隐忍着,没有同他争长论短。严伟也知道再这样下去,终究会将自己挤下台来的。小小的监子里,也如同一个政治的舞台,是有一些人要争着出来亮相的。许军华毕竟是一个死刑犯,连所里也害怕他会弄出事来。他也正好依靠这一点,而任性胡为。严伟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地收拾他一下,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但想到这样做不值得,自己毕竟在监子里呆不久的,用不着冒夜里被刺瞎双眼的危险来同他争,只好忍着,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他并不是个权力欲极大的人,许军华要想管,也由着他去。

许军华自己没有生产任务,高兴了才帮忙做一点。更多的时候是强令别人放下手中的活来伺候他。他热的时候,就必须有人用塑料桶的盖子当扇子给他扇风,直到他感到凉爽为止。根本不顾念给他打扇的人满头大汗。中午,他独自一人要睡午觉,得立即有人将铺板上堆放的电线、软头等清理开,为他腾出地方来,再将铺板擦干净,铺好垫被、枕头。他躺下去时就得开始打扇,一直到他睡着了为止。夜里他要人为他捶背、松皮、按摩,崽崽鬼成了他固定的踩背的奴仆。他的这些享受,是严伟同伍连志所没有的,也是严伟不屑的。由于严伟的隐忍,越发增强了许军华的有恃无恐,一意孤行,认为严伟是怕了他。就是每次吃菜,也是霸道地先将自己的饭盒中舀满了再说,而不管严伟、伍连志两人有冇得吃。

看守所里的用水,一直都很紧张,到了夏天虽说好了一些。但有时还需要人用嘴去呼出来。所里面是早上跟下午两次供水。供水的时候,从水龙头中漏出来的水就像一个男人在撒尿那么大。各监的控制开关都是装在监子外的。尽管张老大站在风坪顶上指挥劳动监子的人在外面调整过几次,由于进水管太小,又年年锈蚀了,各个接头部位都开始渗漏了。流进监子里的水比外面漏的还少。只能将流水较大的监子关小一些,以保证各个监子里都有那么一股水流出来罢了。到了下午来水时,等好不容易灌满了一水池的水,许军华便去洗澡。他竟不珍惜水的珍贵,用桶一桶桶地往身上冲。还要有人为他舀水。他一个人要洗掉一水池多的水,从来不顾监子里还有十多人要洗澡。等到严伟、伍连志洗完后,监子里其他人有时连一桶水也轮不到。有些只好用小半桶水,将身上的汗渍擦一擦,有时连擦下的水也没有,只好又汗淋淋地缩回监子里,就那么躺在铺板上,监子里到处都是一股汗酸味,就连严伟有两次在做彩灯时,没能及时去洗澡,就没有了洗澡的水。他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寻思着要对许军华动手了。

由于戴了脚镣手铐,许军华多次洗澡,要脱衣服都是很困难的。做起来既滑稽,又好笑。每次洗澡前都要报告所长,为他打开手铐。所长为他开了铐子,晚上关风前又要给他带上。脚镣自戴上后是从来不会打开的。许军华脱裤子异常的艰难,要坐在风坪的台阶上,将裤子退到脚腕边,从脚镣的空隙中一点一点地拉出一只裤脚,从脚上褪出来,再退出脚尖,然后又将裤脚从脚跟脚镣的缝隙中拉上来,这样就完成了脱掉一只裤脚。再将整条裤子从另一只脚与脚镣的缝隙中拉出去,这样才能将裤子脱下来。穿裤子时也是一样,要一只脚、一只脚地来,从缝隙中住上拉,脱一次长裤要好几分钟,好在夏天穿的是短裤,不容易一些。

天气热,忍一忍就过去了。最难忍受的是监子里成群的麻色的、黑色的蚊子的轮番轰炸。监子里的汗渍的恶臭吸引了这群轰炸机的到来。

监子里的铁门铁窗,都是一根根地横直架着,是那群吸血昆虫的良好的通道。那上面没有纱窗之类可以阻挡蚊子侵入的任何屏障,任由蚊子成群结队地进来参观,吞食一群为它们提供美食的人类。监子里又不允许挂蚊帐,说是影响所长们对监子里动静的观察。于是蚊子先生们便毫不客气无所顾忌地分食着这一群美餐。当然也难免会有一部分会受到捍卫自己血肉的人们的严厉打击,遭受灭顶之灾。但它们还是不怕牺牲,前赴后继,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获取一餐饱食。每天的早上起来都是这样一幅景象:墙壁上、角落里,到处粘伏着挺着圆圆的、血红的、乌黑的屁股,因为贪食过饱的身子已经无力飞起的蚊子们和躺在铺板上,身上到处是小包、疙瘩的囚禁着的人类。

为了抵抗蚊子的侵袭,保护自己的皮肉、鲜血,抗御那又痛又痒的攻击和骚扰,监子里每晚都要展开一场你死我舒服的人蚊大战。许军华、伍连志指挥全监的人,每夜都要花一个多小时来消灭这一群麻色的、黑色的侵略者。打一场轰轰烈烈的自卫还击战。大家都盯着白刷刷的墙壁,这是蚊子无处藏身之地,只要蚊子们往上面落,就坚决消灭之。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调动大家灭蚊的积极性,他们两人为监子里其他人定下了灭蚊的数目,每人五十只。每人发四分之一张卫生纸,将所打死的蚊子们的尸体,都一一粘到卫生纸上,然后再去数。崽崽鬼很荣幸地获得了这份数蚊子的重任。打满了五十个蚊子才允许睡觉,打不满的哪怕你上眼皮与下眼皮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也得继续地灭蚊。夜里值班人员除做彩灯外,还有两个兼职:灭蚊和给许军华掌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