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的午后，终于还是下起了蒙蒙细雨。

秦风和苏糖并排走着，两个人手里都拎着装了食材的大帆布包，虽然刚才吃掉了二三十串烤串，但这并没有起到减负的作用，秦风手里的袋子一如往常那样沉甸甸的——毕竟是一千来串的分量，再加上竹签，就算分装两袋，每个袋子依然有二十来斤重。

王艳梅跟在边上，同样拿了个不算小的包，里面装的是烤架和油锅。秦建国撑着一把不大的伞走在最后面，也不知该把伞撑在谁的头上。

停车场看门的老大爷，倚在门口远远看见秦风过来，一开始还并不怎么在意，可等王艳梅和苏糖这母女俩走近了，老大爷不由自主地就站直了身子，然后浑身僵硬，两眼冒光地盯着她们走进了停车场，对于一把年纪的人来说，这样的表现实在有点丢份。

“行了，就放这吧，我自己来。”走到推车边，秦风接过了苏糖和王艳梅手里的两个包。

王艳梅和苏糖却并不马上离开，而是看着秦风，将所有的东西一点点装进车里，等秦风忙活完了，王艳梅又帮着他将车子慢慢推出门，一路相送到了马路边上，她还不忘追加一句：“路上小心。”

秦风笑了笑，对秦建国道：“爸，你和阿姨先回去吧。”

秦建国点点头，这下终于不用纠结了，他把伞撑在王艳梅和苏糖头上，自己很刻意地淋雨装好汉，对秦风说道：“晚上爸给你送饭，想吃什么菜？”

秦风道：“不用菜了，车里还有老干妈没吃完。”

王艳梅一听就不答应了，打断道：“这么吃怎么行啊，赚钱也要顾着身体嘛，阿姨晚上做点菜给你送过去。”

秦风见这磨叽得没完没了了，干脆道：“随便吧，反正只要送饭来就好了，你们赶紧回吧，再说下去都要淋湿了。”

王艳梅终于放行了。

秦风很快就走出了三个人的视线，没一会儿，雨就变大了。

推车的遮阳篷修得很大，朝四面延伸出来的帆布，全都是标准的50公分，足以站下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男子。所以要不刮风，就算雨再大点，秦风也不用担心会被淋到。

冒雨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秦风来到十里亭路娟姨的店门前时，雨势正达到了最高峰。

势头强劲的雨点砸在遮阳篷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仿佛是要把遮阳篷给凿穿。

娟姨见秦风来了，打开店门，大声说了句废话：“雨很大啊！”

“是啊！”秦风同样大声地回应，然后打开推车的门，把里面的食材一件件搬出来，摆在推车的桌面上。没一会儿，推车的桌面就被堆满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不算慢。

雨下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渐渐收敛。

到了5点半左右，就彻底停了，乌云散去，今天的最后一抹斜阳从天边照射下来，整个城市被照耀得染上了一层暗黄，连秦风这充满市侩的烤串摊子，也被照得莫名文艺了起来。

街上的各家店铺，全都打开了店门，被大雨困了多时的客人们，终于能离开了。

秦风收起了小马扎，踮起脚来把遮阳篷上面的积水拍去，然后走到推车前，把面向客人那边的伸缩板打开。同样有50公分宽度的伸缩板一立起来，原本显得逼仄的推车桌面，顿时空旷了不少。

“小风，给我来10串芋饼、5串饺子。”秦风正在把层叠的盘子往伸缩板上移的时候，孟大叔从街对面走了过来，大声说道。

秦风转过身，笑着打趣道：“你这个点过来吃晚饭啊？”

“对咯，就是吃晚饭。”孟大叔解释道，“本来刚才要去买菜的，结果这雨一下，现在就懒得再做饭了。这不刚好你过来嘛，我想想干脆就吃烤串好了。”

秦风虽然有点奇怪孟大叔会来他的摊子吃晚饭，不过拿烤串当晚饭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且不说十年之后这么吃的人不在少数，光是最近几天，秦风也已经接待过两三个把烤串当晚饭吃的年轻人。

天气渐渐转热，东瓯市的气候又偏湿重，人们的胃口难免会受到影响。所以到了这时候，烤串重口味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秦风听孟大叔这么说着，也不多话，赶紧点上炉子，给他做起了晚饭。

等油一热好，短短2分钟，15串烤串就做了出来，秦风把东西装进塑料袋，递给孟大叔，孟大叔接过来，也没有要会店里吃的意思，站在推车前，就地解决。

秦风一看他这架势，转身进娟姨店里借了一张椅子。

孟大叔一瞧还有座位，不由笑道：“这椅子来得好，你小子还真是会做生意。”

“客人是上帝嘛，哪能让上帝站着吃饭。”秦风把椅子摆在伸缩板前面，孟大叔很坦然地在马路边一坐，边吃边发表感想道，“你这个板子一立起来，前面再放张椅子，很有日本那种路边小店的感觉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秦风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什么。

想了半分钟，秦风突然问孟大叔道：“要饮料吗？”

孟大叔一怔，盯着秦风看了两秒，反问道：“你这里还卖饮料？”

“对。”秦风点点头，顺势问道，“你想喝什么？”

孟大叔脑子没转过弯来，着了秦风的道，问道：“有可乐吗？”

“有，要冰的还是不冰的？”

“不冰的。”

“你等一下。”秦风说完，拔腿就朝50米开外那间副食品点飞奔而去。

孟大叔看着秦风的背影，整个人都凌乱了。

2分钟后，秦风提着一个装了不知多少罐饮料的袋子，笑嘻嘻地回到了摊子前。

他从袋子里拿出可乐递给孟大叔，然后把剩下的饮料，叠成一个三角立方，放在了推车上面。

孟大叔摇摇头，眼里透着佩服道：“你小子……要是早生20年，说不准现在几个亿都有了。”

秦风不但照单全收，还摇摇头装惆怅道：“唉，我也觉得我是生不逢时啊，要是我在2000年之前手里有几百万，那时候全拿去买了房子，再等个十几年把房子一卖，几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孟大叔呵呵一笑，噗呲一声把可乐打开，然后随便问了句：“你这罐可乐卖多少？”

秦风道：“3块5。”

孟大叔道：“这么多跑一百米，就贵了5毛钱？”

秦风一本正经道：“不对，这多出来的5毛钱和物流没关系，主要是给我这里的异国风情买单。”

孟大叔很健忘，面露惊讶道：“什么异国风情？”

秦风笑着回答：“不是你自己说的，我这个摊子看起来就跟日本的路边摊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