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各自面对

“苏爷爷，好久不见。”

刚刚坐定人，浑身一抖，想要站起身，却听砰地一声撞在了车盖上。

叶子衿通过后视镜能清楚的看清他的动作，但是因为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不能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想来是愧疚、惶恐的吧。

“你是”男人的嗓子不知为何，变得格外沙哑，说起话来就像是树叶摩擦一般。

“叶子衿。”叶子衿声音微凉。

浑身如坠冰窖，他的身体僵硬无比，一点儿自在都没有，狠狠的垂着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摆正身体。

之后，是令人窒息安静。他不说话，叶子衿也没说。浑浊的老眼已经被迷蒙了，他连在抬头看一眼副驾驶座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忠叔专心的开车，目的地是叶家庄园。

叶子衿在等着他开口，既然答应了出来，应该是想着要说什么吧希望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你爷爷还好吗”男人说话缓慢，因为吃力。

“你问他。”叶子衿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爷爷过得好吗吃穿不愁，日子清闲，大概很多人都觉得他过得好吧

被叶子衿这样把话给噎了回来，男人拧眉，犹豫着问：“我她好吗”

男人口中的她是谁，叶子衿自然能猜到，但是他俨然不像是说这些对于现在而言无关紧要的东西，索性便一个字也不再应。

男人失落的蠕动嘴角，苦苦一笑，牵动着脸上肉，面目狰狞丑陋：“我我知道咳咳咳咳”他突然咳嗽起来，极为剧烈，好像要把五脏六肺都震坏一样，双眼刹那间充红，他依旧低垂着头，长年没有打理的长发将他的脸遮住了，“咳咳咳”

他不停的咳嗽。

叶子衿蹙眉，眸光微闪。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顺过气来，他自己拍打着胸口，似乎这样能够减轻一点儿他的痛苦。咳嗽之后，嗓子反而舒服了一些，说话也通畅了不少。

“你既然能够找到我，当年的事情怕是也知道了不少吧。”男人第一次抬起头来望向副驾驶座，企图通过背影看清楚叶子衿的情绪。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当年我串改内部数据，跟着别人里应外合陷害叶家，受罪都是罪有应得。”

“叶家不会留下这个污点。”叶子衿声音沉闷，似有千斤巨石那般重。

“你要翻案”男人哑声问道。

忠叔见叶子衿那难看的脸色，如实回道：“的确，我们已经在准备了一个你的替身，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将你参与的，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现在我不会说。”男人望向车窗外。

忠叔拧眉不满。

叶子衿没说什么。

自从楚涵灵回到京城后，便住在楚烨在京城的公寓里。本来她想要立刻回黎城公安局，但是听说楚烨给她请了两个月的假，所以就不急着回去了。

其间，楚烨带着楚涵灵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检查的结果是楚涵灵身体很健康，完全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楚涵灵单单就忘记了孙思齐。

失忆的楚涵灵壁孙思齐如同蛇蝎，就如同他以前躲着孙思齐一样。

孙思齐回来后不久便回了黎城。

此时，孙思齐正站在苏连翘的墓前。满眼的悲戚，与此同时他的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苏连城。

“砰”孙思齐突然将酒杯摔了，迎面冲上去就给了的苏连城一拳，早在上次苏连城若无其事的打电话告诉的他苏连翘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就想狠狠的揍他一下。

虽然知道姚青芜不会有事，但是苏连城一直没有她确切的消息，本来心里就郁闷，冷笑一声，他他吐了吐口中的血：“想打架是吧，来哥今天奉陪到底”

于是在安静的墓园里，两大男人你一拳我一拳打得好不火热，最后直到两人都倒在了地上。

“苏连城，你有时候真的很冷血。”孙思齐呵呵一笑，讽刺意味很浓，不然憨厚的他，连二哥都不叫了，直接叫名字。

苏连城不可置否，反正证实苏连翘死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上心，反而觉得从此少了一个麻烦。

“苏连城，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苏连翘吗”孙思齐呆呆的望着天空，低声问道。

“谁知道呢”苏连城不屑地偏开头，淡的天空很美，只是看着眼睛不舒服。

“是，你怎么会知道呢，苏大少的心从来都是用来了解女人的。”孙思齐就是见不得苏连城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说话激他，何时他也学会用这些话来刺他的心。

“我还有事，没心思听你废话。”苏连城后背一僵，陡然翻身，一张俊脸已经被揍花，掸掸身上的灰尘，他稍稍打理了自己，抬脚往外走，他可以当做什么话都没听到，这些都只是他想要发泄故意说来刺他的话罢了。

步履慵懒，一贯苏大少的风格。

孙思齐猛地爬起来，快步上前，弯臂直接将苏连城撂倒：“二哥，难道听我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吗”说完，他偏过头紧紧的盯着墓碑上苏连翘纯洁如雪的笑颜。

“她，曾经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不是吗”他低声陈述，好像是在对苏连城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亦或是她。

“她也只不过是个固执的女孩，为了爱的那个人，她只是爱错了人，你们为什么不给她一次机会。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其实我是真的很敬重老大，小时候，你们什么都比我强，学习比我强，女孩子也喜欢你们。老大长得帅，就算冷着脸，她们也会自动上前，你就更不必说了。而我呢，我长得不好看，又皮，老是被收拾，总是犯错，大家都觉得我是个问题学生。只有她，需要我，在我失落的时候总是夸奖我很棒，鼓励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真的，她真的很好。你说，她一直那么好该多好，二哥，她一直那么好该多好。”

说着说着，孙思齐已经低垂下了头，紧紧的闭着眼，有些歇斯底里吼道：“为什么，我不好吗为什么就看不到我的守护。都是我白痴，我傻，以为默默的守在她的身边，她就能看到我。”

“啪嗒”

似雨滴打落的声音，苏连城沉默看着孙思齐所在的地方，被打湿了。

云遮住了蓝天，投下一片阴影。

苏连城站在原地，蠕动着嘴角，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现在她死了，不需要我的守护了。最后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二哥，你们为什么这么残忍”孙思齐发泄的质问，或许他真的只是想要质问，将心里多年的话吐露出来，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恶意。

“为什么”桃花眼里噙着笑意，薄唇轻飘飘的突出三个字，苏连城抬头，盯着孙思齐。

“你爱她你确定你爱她那你他妈的怎么不去追，默默守护你多神圣。我们从来没有拦着你去追她吧，即使她不好。”苏连城魅惑一笑，实则是皮笑肉不笑，“你爱苏连翘，那楚涵灵算什么你有本事就在苏连翘面前发誓你孙思齐一辈子都不可能爱楚涵灵，我他么的就相信你爱的是苏连翘”

听到楚涵灵的名字，孙思齐微微一愣，没有阳光照耀的身体，突然冰凉。

“你说，你爱谁你敢发誓吗”苏连城咄咄逼人，明明心里气氛，但是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人就是欠削，反了天了，老虎不发挥还以为他是病猫。

“你发誓”苏连城继续咄咄逼人。

孙思齐的确犹豫了，他迷茫的看着地，脑海里两个人在不停地交战。

你爱谁

当然是苏连翘。

那楚涵灵呢

你对她只是觉得愧疚。

你为她心痛，为她担忧，不爱，怎么心痛，怎么担忧。

你爱了苏连翘这么多年。

你对苏连翘只不过是一股执念，得不到的觉得珍贵。

“啊啊”孙思齐突然大叫两声，抱着头，看也不看苏连城一眼，朝着墓园外奔去。

你爱谁

苏连翘。

楚涵灵。

苏连翘

楚涵灵

苏楚

孙思齐只觉得头都要被吵炸了，到底爱谁，他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晃动，奔跑中，贴身的照片从他的包里面抖了出来。他停下脚步，捡了起来。

照片上面，苏连翘的目光始终萦绕在叶子衿的身上，他只能偷偷的看着她，傻笑。

苏连翘，我曾经真爱你。

我确定。

孙思齐在心中这样说。

可是

不知道什么那个女孩也闯入了他的心，只是他毫无察觉。也许是他不敢承认，自己真的会移情别恋，爱上另外一个人。钱夹里面还有为了找楚涵灵，特意收藏的照片。

孙思齐紧紧的拽在手里。

刚才苏连城逼着他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她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下意识的不愿，还有一种锥心的疼。

爱上了，孙思齐爱上了楚涵灵。

大傻子已经爱上了，小傻子却已经忘记了。

孙思齐心疼的望着楚涵灵的照片，心里一片悲凉，这就是报应，报应他以前对她的视而不见。

握着两张照片往回跑，当孙思齐回到墓园的时候，苏连城正鄙视的坐在那里等他。

“哟，这是想清楚了吗”

孙思齐目光闪烁，讪讪的低垂着头，走到苏连翘的墓前。

将那种有她，也有他的照片放在了墓前。

“对不起。”对不起，不能再继续守护了，对不起，没有好好守护，对不起，曾经是真的喜欢。

孙思齐默默的站定在苏连翘的墓前，“想清楚就好。”苏连城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他脑袋一下，然后大步离开。

苏连城走后，孙思齐独自站了一个小时，口中话语不断，好像要将所有的话都给苏连翘说完。

“连翘，我走了，再见。”果断转身，孙思齐挺直了后背，直视着前方，快步离开。

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裹着寒风，将那张照片吹起来，朝着远方飞去。

过去，似乎随风而去。

孙思齐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楚涵灵，哪怕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叶子衿带着男人回到叶家庄园的时候，青青和叶子研都还没有回来。叶子衿将男人带到了小别墅，先梳洗一番。

洛朗告诉叶子衿他明天就回家。

等到男人梳洗好了，叶子衿才带着他去了叶老爷子的书房。

“爷爷。”叶子衿站在书房门口，将身后的人全全挡住了。

“子衿，回来了。”老爷子将视线从书籍上移开。

“恩，带个人见你。”黑眸幽深。

老爷子放下书，望向叶子衿身后：“什么人”

叶子衿让开了路，男人换了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给被他往后梳起来扎长了小辫子。

老爷子微微蹙眉，目光一晃，沉思着，这个人身形有些眼熟，但他的确没有见过，而且那张被毁了的脸，见过就会记忆深刻的。

“你是”

男人望着已经苍老的老人，话哽在喉咙，双眸闪烁着泪光，想笑，又不敢笑，想哭，却羞于哭，迟了一分钟，才喊道：“三哥。”

老爷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望着男人，手指颤抖着拿起，指着男人，张开嘴，“你你你”连着说了三个你，也没能说出腹中的话。

“恩是我。”

“你”老爷子突然就笑了，“你”激动的抱紧了男人，“你还活着，云昌。”

“三哥。”一别多年，两位老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据说老泪纵横。

“云昌，当年是我连累你，你受苦了。”老爷子哽着嗓子到说道。

苏云昌双眸暗淡，沉默，该道歉的是他。

“三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谁做的，你告诉我。”老爷子哪里能忍受兄弟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绝对是要为兄弟报仇。

“我我”苏云昌的头越来越低，像个做错的孩子站在叶老爷子面前。

“云昌。”老爷子红着眼喊道。

在老爷子措手不及之间，苏云昌大退了一步，然后猛地一下跪在了老爷子身前。

“你这是干什么”老爷子连忙要扶起苏云昌。

“三哥，你不要扶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边哽咽着道歉，一边砰砰的磕头，苏云昌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办法来赎罪了，当看到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哥的时候，他整颗心都愧疚后悔无比，他没脸来见他。

老爷子欲要扶起苏云昌的手顿在空中，他直直的盯着苏云昌，抿紧了唇。

“为什么要道歉”

书房里门口，叶子衿静静的站着，老爷子的手有些颓然的落下。

“三哥，对不起。”苏云昌一个劲儿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老爷子撇开脸，心痛的闭上眼，一颗坚硬的心，此刻还是被刺得生疼。

“三哥，对不起，我背叛你。”

“你给背叛了我你说你背叛了我”不知什么时候老爷子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水，他望着别的地方，布满皱纹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咬牙切齿重复道，“你也背叛了我”

闭上眼，老泪还是流了下来，他喃喃：“你和他都背叛了我”

质疑，不信。

“三哥”苏云昌丑陋的脸上布满了悔恨的泪。

老爷子陡然睁开眼，看着苏云昌，摸摸他的头，“回来了也好。”然后僵直着身体，转了过去，踉跄着走到书桌边，背对着两人。

“三哥，我当初就是”

“出去跟子衿说吧，我累了。”老爷子挥挥手。

叶子衿望着老爷子有些佝偻的背，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色。

泪静静的从苏云昌脸上落下，他站起来，看着老爷子的背影走出了书房。

等听到了关门声，老爷子才转过了身，此刻，老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脸。

“真的背叛了吗我的兄弟。”

“活着也是好的。”老人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暗淡无光。

吴家，地下室。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把你关到这个地下室吗”吴大爷坐在一铁笼子面前。

而那铁笼子里面关的是吴学武。

“你以为你玩的那些把戏，我们都不知道”吴大爷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低垂着头遮住了吴学武眸子里的幽光，他状似懊恼的抬头。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相信你。”吴大爷得意的说道。

吴学武不解了：“那你为什么要我回京”

“因为时机到了。”吴大爷淡淡道。

吴大爷不想再跟吴学武废话，起身离开。

“大哥，跟着洛崎，你不会有好下场。”吴学武劝说道。

吴大爷根本并不在意，径直离去。

等吴大爷一离开，吴学武立刻换了个表情，目光朝着周围望了一圈，倒是不见得有多担忧。

吴大爷出了地下室后，在书房里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三天后将举行京都会议，届时就各级领导人都会如约到场。

京都会议，这相当于z国的国会，总是每年一月初举行。

与此同时，城北机场。

楚涵灵偷偷的从公寓跑了出来，等待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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