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天才啊，不愧是我的孩子，哈哈哈。”

阿杰坐在棋盘对面，他的刘海梳的很整齐，没有遮住面容。

看起来很清秀，也很阳光。

这一年他九岁。

他的脸上藏着一些不愿意表达出来的喜悦，只从目光里透露出丝丝期盼。

“爸爸，我们再下一局吧。”

坐在棋盘另一边的男人摸了摸他的头。

“对不起了小杰，爸爸再怎么下也下不过你，而且……我一会还有工作，咱们下次再下，好吗？”

阿杰脸上本就很淡的喜悦被这句话彻底冲刷干净。

他低着头收拾起了棋盘上的棋子。

男人有些愧疚，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阿杰并没有太多失望，他已经习惯了。

爸爸的工作很忙，能够陪伴他的时间很少。

偶尔陪他下一盘棋，他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小杰，你没生爸爸的气吧？”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女人将一盘削过皮，切成小块的苹果递到阿杰面前。

阿杰摇摇头，没说话。

女人能看出他的失落，用牙签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苹果递到阿杰嘴边。

“要不妈妈陪你下吧？”

阿杰将苹果吃掉，皱着眉头继续收拾棋盘。

“还是算了吧，妈妈你太弱了，每次我都赢的很轻松，我还是想……和爸爸下。”

女人尴尬的笑了起来：“小杰你怎么这么说妈妈，妈妈每次都下的很努力了，哈哈。”

看着阿杰失落的神态，女人有些心疼，将他抱在了怀里。

“小杰你不要怪爸爸，爸爸他很爱我们，也很爱这个家，所以才会努力工作，为的是给我们更好的生活，等爸爸一有空就会来陪你的。”

这些话阿杰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才是我的乖宝贝，妈妈去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等着。”

女人也离开了。

阿杰继续整理着棋盘，一颗颗的棋子被放在盒子里。

他看着那个盒子。

相同颜色的棋子都被放在了一起。

这让阿杰产生了一种孤独感。

这不单单只是因为缺少了父亲的陪伴。

而是另外一种与众不同的孤独。

……

下课铃响了，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男孩坐在窗边，对着阿杰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下礼拜的考试他又不用参加了。”一个红脸蛋的小胖子，气哄哄的看着阿杰。

“听说了，好像是因为要去市里比赛。”一个瘦高戴着眼镜的孩子说道，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大舌头。

“每次都只有他这么幸运。”一个黑黑的矮个男孩说完，擦了擦脸上的鼻涕。

小胖子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我们去捉弄捉弄他。”

另外两个孩子笑着跟在了他的身后。

阿杰坐在课桌前，手里拿着一本棋谱。

正看的入神，棋谱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那三个同学

“又是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阿杰看着拿走他棋谱的那个小胖子，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

“怎么了？借我看看不行嘛，不就是下棋嘛，我看一看也能学会。”

“你？”阿杰对此嗤之以鼻：“就凭你的脑子，我看还是算了。”

“你说什么？”小胖子一把拉住阿杰的衣领。

阿杰并没有屈服：“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很笨。”

小胖子气的咬牙切齿，一拳打在阿杰的脸上。

另外两个孩子都吓傻了，他们本以为只是来开个玩笑。

阿杰也不甘示弱，用力揪住小胖子的耳朵，疼的他嗷嗷直叫。

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最后还是赶来的班主任老师将他们两人分开。

……

老师的办公室内。

老师将门关上，坐回到自己的办工桌前。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阿杰，轻声叹了口气。

“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和他们打起来了？”

阿杰擦了擦眼泪：“是他们先打我的。”

“那几个男孩很调皮，平时离他们远点，毕竟你是……”

班主任老师看着放在她桌子上的班级名册。

上面有一个名字。

齐梦杰。

老师又抬头看向阿杰：“毕竟……你是个女孩子嘛。”

阿杰用力的摇着头：“不，老师你乱说，我不是女孩，我是男孩。”

这是一种性别认知障碍。

班主任老师非常清楚她的情况，但她的父母一直都希望以一种自然的方式让阿杰接受自己。

老师也不能再继续强迫，只能耐心的安抚她：“对不起，是老师错了，但你以后也不要再和他们打架了。”

又过了一会，阿杰的妈妈来到了学校。

因为阿杰受了伤，需要去医院治疗。

阿杰妈妈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和老师道过歉，才带着阿杰离开。

走出校门，妈妈并没有责怪阿杰，而是蹲在她的面前，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小杰你看，妈妈买了你最爱吃的苹果。”妈妈笑着将手中拿着的一袋苹果举到阿杰面前。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和他们打架。”阿杰很懂事，不希望妈妈为她担心。

妈妈有些鼻酸，将阿杰抱进怀中：“我的宝贝啊，你快别这么说，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妈妈对于阿杰自我认知的事情一直很内疚，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抱着哭了一会，妈妈才擦掉眼泪站起身来。

“小杰你饿了吗？妈妈去带你吃点好吃的吧。”

阿杰点点头，两人就向着校门外走去。

那天的阳光很好，阿杰直到今天都还记得。

街道上人来人往，她的妈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那袋卖给她的苹果从妈妈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苹果从袋子中滚出，向着马路上滚去。

马路远处的红路灯下正停着一辆车。

阿杰认识，那是她爸爸的车。

可在车上却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他的爸爸将那个女人搂在怀中，做着一些和妈妈才会做的亲密举动。

阿杰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能听到妈妈在她耳边哭泣的声音。

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