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是一片白色，还有一些淡淡的蓝色。天花板是白的，身边的屏风是淡蓝的。

花费了几秒钟的时间，陆五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搞错，这里是医院。或者更具体点说，是医院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

这是一个拥有三张床位的典型病房，不过其他床位上并没有人，病房的门开着，外面能够看到一些东方人特征的人走来走去。不过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却比较杂乱，有些是英语，有些是汉语，还有一些陆五听不懂的语言。

陆五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某个外国的医院里……考虑到时间和地点的问题，应该是东南亚某个国家吧。

虽然不是W市的医院，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医院，只要档次达到一定程度，其实也差不了太多。几乎都是按照固定的规则建立的。

也许是陆五睁开眼睛后左顾右盼的动作被什么人注意到了。一小会之后，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她先是说了一句陆五听不懂的本地语，在看到陆五一片茫然的表情之后换成了英语，最后换成了汉语。虽然说的不是很流利，但是作为沟通却也没问题了。

她细致的询问了陆五身体的状况，陆五也一一照实回答。

然后陆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承认自己的记忆中，自己最后的印象还在船上，而且最后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已经搞不清楚了。

护士倒是没有隐瞒，把事情——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艘货船遇到了海盗。

前面说过，在这个海域，其实这种事情哪怕不能说常见，至少也不算稀奇事。至少每年都能在新闻里看到那么几次的。

不过这一次很幸运。虽然海盗们攻上了货船，并且成功的抓住了大部分船上的船员和乘客，但是在短暂的胜利之后，海盗不知何故发生内讧，死伤了不少。此外，海盗船出了故障，然后部分海盗不得不回到自己的船上，最后再加上少量没有被俘的船员奋力抵抗，最终海盗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选择撤退了。事实上他们撤退都没能做好，海盗船故障太严重，以至于他们只能放弃，最后是乘坐着一些快艇逃走的。

货船早已经及时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并最终得到了官方的救援

至于陆五，正是战斗中对海盗们进行抵抗的乘客之一。由于船上的船员和乘客抵抗很顽强，所以战斗很激烈，在船员这边一共造成了一死二伤一失踪的结局。船长本人在率众抵抗中不幸被杀，两名乘客也受了重伤（当然包括陆五），还有一名乘客在混战中据说是中弹落水。虽然被定义为“失踪”，但是傻瓜也知道中弹掉海里那是一个什么结果。这个所谓的失踪，其实也就是“已死亡但没有找到尸体”的一种说法而已。

不过也亏他们的顽强抵抗，使得海盗们自己也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选择了放弃撤退。据说援兵到来的时候，在附近海域里打捞起了至少两名海盗的尸体。其中一个还是那种被通缉的，比较有名的海盗。

接着，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陆五就被送到医院来了。

具体点说，他已经在医院这边躺了三天了。

不过虽然是重伤，但是陆五身上的伤却属于重伤之中比较好的那一种。基本上都是钝器或者是鞭子之类造成的，似乎被海盗抓住的时候狠狠的泄愤虐待了一番。可是却幸运的没有造成骨折，只是留下大量的瘀伤。

这种伤能够治疗，而且治疗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至于其他人的情况都还好，除了不幸被杀的船长被船员们集体举行了海葬之外，基本上也都平安无事。两个重伤员现在的情况都还可以。

以上，就是这位陌生护士知道的情况了。从头到尾只有海盗的一次抢劫，并没有涉及什么术士、神器、超自然能力等等东西。

不过，这或许是最能让地球人接受的合情合理的解释吧。

陆五尝试着爬起来。也许是几天的休息的作用，身体的情况比预想的还好。虽然全身的痛楚依旧，但是起来走一段路不成问题。而且护士保证，他的情况良好，稍微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对了，我的手机呢？”陆五突然想起这个事情。

“哦，客人，你的东西都在这里。”护士拿来一个包，里面是陆五当时随身的所有的东西，包括衣服，随身小包，还有其他一些零碎，当然那个手机也在里面。

以现在来说，实实在在的过时款式的手机。可能某些偏远地区的店里还有出售，但是大城市里基本上已经买不到了的那一种。如果拿去卖掉的话，估计也就是能值个百十块吧。毕竟现在手机贬值的速度很快。

但是对陆五来说，这个手机比什么都重要。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甚至没有唤醒，手机屏幕就自己亮起来了——当然在别人眼里肯定是他打开的，不过他自己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手笔。

手机屏幕显示着一个非常少见的网络聊天程序。看上去是陆五和某个远方的网友聊天，但是实际上陆五是在和寄宿在手机本身里面的高手聊天。

护士已经陪同这位病人足够长时间了，她叮嘱了几句陆五注意休息，多配合检查，有意外情况马上按铃找医生后，起身就离开了。

“高手……”陆五想输入，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搭档，抱歉，我一直隐瞒了一些信息。”高手说道。

“琥珀呢？”

“已经离开了呢。不是那种离开，而是，”高手说道。“你知道……”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留下一条长长的省略号。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他人都还好吗？”

“都很好。”高手说道。“汤玛士已经带着他的东西换了另外一艘船走了——那边催的很急，而你又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章瑶已经做飞机回国去了……至于琥珀这个人，在和海盗的混战中，中枪落水失踪……这也是一个能被人们所接受的结果了呢。因为这个缘故，大家都会尽量不提起她，以免让你触景生情的。”

“你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是吗？”

“搭档，你知道我是在为你考虑。如果是你无能为力的事情，那么知道了也没用。这件事情上我确信你不知道会更好一些。如果没有那些冥月术士的话……事情会变成一个最完美的结果。她本来可以和你过一辈子的。”

陆五闭上眼睛，想起了高手曾经提示过的那种情况。在明白琥珀这种第一律术士到底拥有何等的价值之后，说实话陆五内心深处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琥珀在一起的。但是高手提供了一个更加巧妙，又没有副作用的结果。可以克隆一个琥珀的身体，就像现在地球人已经做到的一样（事实上，克隆人这种东西之所以没出现，不是因为技术的问题，而是伦理道德的阻碍），利用琥珀的一个细胞制造出一个完全一样的实体。

也许什么都不知道的和那样的琥珀过一辈子才是最幸福的结局吧。

“琥珀……会把我遗忘吗？”

“搭档，你知道这种事情对第一律术士来说并非难事。”

这个世界的法则是物质决定意识，也就是说对人类而言，不管什么样的感情，只要脑子里一个脑细胞改变，一个化学键断开，一个电信号消亡，一切就都改变了。

相当无情，但是却是不可动摇的法则呢。

“她扶了我一下？”陆五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后丧失意识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她记得我。”

“她当然记得你，记忆是不会错的，但是那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琥珀。哪怕相同的记忆，给不同的人也能有不同的结果。”高手提示。

“所以从一开始……那就不是真正的她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高手在努力的安慰。“你认识的琥珀也是她，但是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只是整体和部分有点区别……对了，她还留下一个礼物给你……”

陆五忽略了高手最后一句话……从第一次在那个仓库里给holoera充能的时候，琥珀似乎就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其中并没有，至少陆五自己感觉没有任何突兀的改变。

所以答案就很明显了。早在琥珀还在地球的世界界壁之上，藏身在holoera制造出的褶皱里里面的时候，她就根据陆五的喜欢而特意为自己做了一个人格。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那个时候陆五就知道琥珀能够通过holoera来观察这个世界。否则的话也不可能通过观察别人的命运的起伏而想出买彩票的办法吧？她观察的当然不仅是这个世界的基础结构什么，更有holoera的拥有者，也就是陆五自己。

只不过陆五一直想当然的，用地球人的思维模式，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观察的。毕竟，他是这个星球，这个社会中普普通通的一员。要说陆五有什么特别的与众不同的价值，就算是陆五自己也不相信。

她就一直在观察着陆五，观察着这个世界，然后让自己变成最合适的面貌出现。

“对了，你说的那个锚点是什么意思？”陆五提出了疑问，他不知道什么叫做锚点。

“搭档，打破世界界壁，来往两个世界……”高手回答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简单的来说的话，你可以把以太之海想象成宇宙，把诸多世界想象成星球——虽然这种比喻很不贴切，但是可以帮你做一些基础的了解——各个世界在以太之海中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在进行运动的，无非就是运动速度的大小。所以归根结底，来往两个世界不仅需要撕破时空之壁的力量，还必须要有坐标点。”

“那个坐标点是？”陆五想起徽章。“在徽章上？”

“不，不是。”高手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说了。“说白了的话，就是那些水晶。”

陆五几乎已经忘了那事，但是现在高手提及，他又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