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挣扎着醒了过来。

她的意志努力的想要恢复清醒，因为她深深的知道此刻是多么的危险。但是正如每个人知道的，以太之海的范围内，所有世界的规则是物质决定意识。假如某个世界出现了意识决定物质，那也一定是一个假象。琥珀的努力，只能称之为挣扎，而且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但是这一次，伴随着外来力量的刺激，她还是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或者说重新构筑出眼睛这种结构，从而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相似，但是绝对不同的脸。

由于拥有魔力这种不科学的力量，术士们的可以很大程度上控制自身上下除了脑子之外的所有部分。也就是说他们甚至可以将脸部肌肉略加挪移调整，而且长期保持。这种能力本身就说明他们能够易容。虽然术士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这么做，但是他们确实有这种能力。

但是，哪怕是这种能力也是有其极限的。比方说，没办法改变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想要改变那种东西的话除非进行灵肉分离，变成琥珀这种状态。

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眼睛是黑色的。普通的中国人虽然号称“黑眼睛”，但是实际上黑的只是瞳孔，虹膜是棕褐色的。但是这双眼睛，瞳孔和虹膜同色，也就是说整个眼睛只有黑白两色，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几秒钟的时间后，琥珀意识到自己还在船长室这里。四周的景物纹丝未变。所以对面这个女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是……冥月术士？”

“是的。”朱华回答道。她的表情虽然冷淡，但是能够察觉出没什么敌意，或者至少是敌意低到可以被隐藏起来。

“你想做什么？”对方是把她唤醒，显然不是打算杀了她。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那就是陆五输了。”

“输了？”琥珀先是一愣，又是突然释然了。“嗯，被俘虏了吗？”

“不止被俘虏了，估计很快就要死了。”

“不可能。”琥珀断然回答。

“你在用一个正常的逻辑来推论。”朱华并不直接反驳，而是很平静的回答道。“每个人都知道女妖之门现在处于晚星家族的控制之下……陆五这个总督除了自身权限之外并无其他东西。军队的指挥权也托付给别人了。而且他早已经签订了相关的推荐书，也就是他死了或者长期失踪，那么晚星家族就会把新的总督推上位置——虽然目前几乎无人知晓那个幸运儿是谁，但是傻瓜也知道那肯定是晚星家族的核心成员。也就是说，陆五一旦死了，那么晚星家族会彻底的，完全的控制女妖之门，相反现在他们还名不正言不顺。至少眼下有部分力量游离于他们的控制之外，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是陆五一旦死掉，那么这些最后的障碍也就冰消瓦解，辉月术士在女妖之门的支配力会进一步增强。”

“所以，如果冥月术士们不打算对女妖之门发动军事进攻，他们是非常乐意让陆五活下去的。毕竟眼下这种格局是削弱了而不是增强了辉月术士在女妖之门的力量。”朱华说道。“当然把陆五抓在手里，恶心恶心辉月术士们那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唯有杀了他是最亏的办法。因为他舍弃了自己的权力，这反而让他没有被杀死的价值，杀了他丝毫不能对女妖之门形成干扰。”朱华慢慢的说完这段话。“这就是你信心的来源吧？”她问道。

琥珀没有说话，但是她眼神清楚的说明，朱华已经猜中了她的心事。

“想的是很好，可惜忽略了一点……所谓女妖之门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朱华说道。“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她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如此奇妙的，宽广无限的世界，一颗在这个无限世界上单独存在的，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如果能揭开这个秘密，那一定是有很大的意义和帮助的，对不对？可是这个并不重要，这个世界，这么多神奇的生物，这么一整个文明的技术、知识和文化的传承……这一切都会被毁掉。”

琥珀沉默着，她现在才能明白自己可能错了。是的，留陆五一命更加好一些，但是杀掉陆五和留他一命之间的差异并不大，其中的利益没有大到足够引起冥月术士们的重视。特别是如果这个冥月术士的地位很高的话。

“那么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她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你还有什么没机会用出来的底牌，那么尽快用出来。”朱华说道。

“为什么……你要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朱华说道。“因为我相信我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是没机会回去了。”

琥珀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

“你也看出来了吧，她和我是姐妹……可不是人造子宫同一批诞生的那种姐妹，我们的父亲是同一个人，同母异父。”她指了指自己。“我曾经也是一个很强的术士，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丧失了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是的，作为一个术士，我的力量并不强大，所以她很讨厌我。”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我这么弱，却偏偏又是她的血缘姐妹，这是对她的一种羞辱。”朱华说道。“至于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印象，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但是我很确定，她想我死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那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因为虽然她希望我死，但是我却不值得她费神筹划来杀我。是的，就是这么简单，我不值得她费神费力。当然，如果有顺带着杀了我的机会，她也绝对不会放过。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确信她现在有这个机会了。现在我还有点用，毕竟独自一个人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但是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用了。总之，你不必担心我。如果要杀你，我就不需要将你弄醒了。”

外面传来声音，哪怕不借助魔力也可以听的很清楚。

“外面发生什么了？”琥珀问道。

“我也不知道。”

“扶我去看看。”

朱华将琥珀的身体扶起来，她的身体半虚半实，轻的简直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这就是灵肉分离之后的术士吗？她真的是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当然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是书上她早就度过这些东西了。除了第一律术士外，大部分术士都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将自己的生死存亡交给了别人。不过分身的话，那些足够强大的术士偶然会这么做……

她赶紧把杂念挪开，这是毫无意义。倒是对方的态度似乎说明一切还有机会。话说，精神体受损之后，琥珀就连自己的意识都难以维持——别说日常的行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连思考都做不到。真的不懂这种状态下的琥珀还有什么牌好打。当然话要说回来，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不同文化背景和生活经历的人会将其理解为不同的词汇，但是其中的意义是不变的。

“那是什么？”琥珀轻声的问道。

在甲板上，朱红站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她的面前是一个箱子——不是很大，但是也不算很小的那种——平躺在地上。在较远的位置，站着几个背上扛着枪的海盗。不过海盗现在对于术士可谓噤若寒蝉，根本不敢靠近。

空气中有似乎有狂风在席卷，“呜呜”的风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自然现象，要知道，海面上此时哪怕不能算风平浪静，至少也谈不上什么风浪。

海盗们遥遥的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过来。

“这是什么？”朱华从后面走过来问道。空气中散发着大量魔力残痕，但是她一时却不懂对方在做什么。

“操纵空气形成一个低氧环境而已。几分钟就能让人缺氧，呼吸困难，甚至会进一步产生幻觉，”朱红回答道。“在黑暗中受到缺氧的折磨，据说这是最严酷的酷刑之一，我想试试。真的会让人神智崩溃吗？我实在感觉不出来啊。”

由于第七律魔力的简单高效，以至于术士们对于酷刑、拷打方面哪怕不是一无所知，至少也是保持在一个非常原始的状态。如果说从地球上得到的历史文化资料中有什么最吸引眼球，莫过于那些被地球人精工细作发明出来的，甚至进化到了艺术程度的拷问方法了。

看到这些资料的冥月术士无不表示，这……非常的有趣。甚至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视野。

“里面是谁？”朱华问道。她已经察觉到箱子里是一个人了。

“哦，就是我们的总督大人。我想知道辉月术士们想在地球上干什么，可他不肯说。”

“难道他能够抵抗第七律魔力？”

“你说什么呀，亲爱的姐妹。”朱红停下手里的工作，炫耀般的从背包里拿出神器。“没错，只要我想要，立刻就能问出答案。可是这样一来不觉得太无聊了吗？到时候连找点乐子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