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陆五走进这栋房子，或者说这栋建筑。

如果说这栋建筑从外面给人的感觉是“违章建筑”的话，那么里面的感觉也是同样的杂乱。它给人的感觉是实验室、工厂还有起居室的混合物——当然实验室和工厂的面积占据了绝大部分，起居室只有一个角落。这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盥洗盆，还有一个非常狭小的卫生间。要特别的说明的是，哪怕是这样简单的家具，此时上面也堆积满了各种各样的玩意。一部分是例如没有洗的碟碗之类，另外一部分是一些金属零件或者电路板之类。

陆五现在只能坐在床上。

王昊奋是一个三四十岁，身体稍显壮实的男人。但是这是“显得”壮实，是因为衣服（前面说过，是劳动服，这种衣服虽然从来都不好看，但是却在遮掩肚子上有独特功效）的掩盖下形成的一种假象。因为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并不强壮。事实上，他的身材让人下意识的明白，这位是不怎么运动的宅男。

其他方面，王昊奋也比较普通，一张圆脸，五官平常，唯有头发稍长，但是因为没有打理，所以显得乱糟糟的。一定要说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陆五觉得就是这个人眼睛中时不时会闪过一种……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疯狂，但是确实让人很不安的光芒。

“原来你不是催债的啊。”虽然王昊奋看到陆五第一眼，就从他身后的背包判断出这一点。但是陆五亲口承认之后，还是让他很高兴。

“怎么，你现在欠着钱？”说实话，这个消息对陆五来说是利好消息。因为如此一来，他就更加有把握了。

“借了一点小钱啦。”王昊奋尽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比较平静，但是他那双左顾右盼的眼睛出卖了他。“真的后悔，没想到他们死缠不休，我都说了……啊，不说这个，话说你叫陆五对吧？找我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去了狗尾草公司。”陆五实话实说。虽然心里依然有疑惑，但是能够感觉到这位王昊奋并不是那种危险的角色。至少，这个地方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他们告诉我你在这里。”

“那个……我们是第一次见吧？”

“是的。”陆五承认。“王昊奋……设计师，”他给对方加上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头衔。“我听公司里的人说……你曾经是他们的总设计师。”

“得了得了……公司……”王昊奋摇了摇手。“确实，曾经是。”他有些自嘲的咧嘴一笑。“我给他们提供了很多优秀的创意，但是……那只是一个意外。我承认我急促了一点，没有进行足够多的实验和分析，但是呢，他们就这样把我扫地出门……实在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嘛！啊，对了，你来找我，不会是听说了我的天才名声吧？”他做出了一个拒绝的手势。“话先说回来，如果是设计那些危险的东西，比方说核武器，或者是人工智能什么的，我可不会同意的。别看我现在落魄了……但是这点底线还是有的。哪怕你现在拿出一整叠钞票我也不会答应……”

陆五一言不发的解下身后的背包。背包里装了水和食物不假，但是这么一个背包，怎么都要有些余裕可以装点其他的东西的。陆五打开背包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一整块宛如肥皂块一样的东西。

那正是一整叠的百元钞票。

虽然这个年代，电子支付因其简单、方便而成为了主流。但是呢，现金依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毕竟这年头不管是银行资金或者是电子支付来往，那都是可以被追踪的。唯有现金什么的很难追查。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通过手机或者存折看到那么一条阿拉伯数字，冲击力可远没有看到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大。

这一叠钱，白痴都能看出至少也是好几万。陆五一声不吭的把这些钱放在桌子的一个角上。然后看向王昊奋。这些钱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哪怕是按照S市的人均收入，这里也够得上大半年收入了。

整个房间里一片死寂。

“……那个……”王昊奋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他尽力不想去看放在桌角的那一叠钱，但是他的眼睛却偏偏不听话，哪怕他把头扭开，不听话的眼睛依然在用眼角余光打量估算这笔钱的数量。“其实……”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话就是无法出口。

“这只算是预付款。”陆五加了一句。

“……我擅长的是电子设备，对于军事我不是很熟悉，而且也没有相关的设备。”王昊奋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

“不，我可对其他什么的不感兴趣。”陆五说道。“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首先只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知道holoera吗？”陆五问道。“狗尾草公司的人说，是你设计的。”

“当然，它就是我设计出来的。”王昊奋很骄傲的一挺胸膛，但是随即就萎了下去。“可惜失败了。最终holoera被作为失败产品淘汰了……没有能公开发行。是我的错，我太急躁了。我应该进行更多的实验才对的……”

“我因为偶然的原因，得到了一台holoera。”陆五说道。

“哦，这个是有可能的。虽然holoera失败了，但是毕竟当初制造出了不少样品，总数大概也有那么几十台吧，也许几百台？因为各种原因流出去也没啥奇怪的。事实上当初holoera距离正式上市只差一步了……连包装盒子和说明书都设计出来啦！”

“holoera是做什么的？”

“最初的时候，是人工智能。”王昊奋回答。“但是后来，它是用于食品保鲜的。”

“什么？”哪怕陆五早有准备，但是依然被这个荒谬的回答震惊到了。人工智能的话，他倒不是不能理解。毕竟holoera这玩意看着就像是电子产品啊。但是食品保鲜是什么鬼？“食品保鲜？”

“是，比我们现在常见的家用冰箱、冰柜都好用得多。”

“能细细的和我说说吗？”

“事情是这样的，最初的时候，我打算设计一款游戏机。”王昊奋细细的说起来。“后来，我发现如果真的做成游戏机的话，性价比太低了。最主要的是，如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哪怕做出性能方面很优秀的游戏机，也很难吸引众多游戏厂商为游戏机持续开发游戏。要知道如果没有源源不断的游戏支持，游戏机和砖头没任何区别。于是我转变思路，想要制造一个与众不同的游戏机，我就想到了它也许可以做成能够和人交流并且说话的东东……这种东西已经不算游戏机，勉强也算得上是人工智能吧。”

“但是我随后发现，如此一来holoera的性能就非常差。很死板、机械，没有灵性，和它说话完全对牛弹琴，毫无乐趣。而想要提高性能，那成本就会提高到不可接受的地步。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我都差不多放弃了holoera了。我做了一台样机，但是估计也就只能做一台样机了。直到有一天，因为一个偶然，我把holoera的样机放在了……食品柜上面……”

“……我意外发现饰品柜的食物持续很久都没有腐坏！”

“……这个神奇的发现让我非常惊讶。于是，理所当然的，我进行了一系列实验。发现这个效果是真实可靠的。虽然我完全搞不懂这个原理，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在holoera上面花费了很多时间。那种情况下，哪怕holoera的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能够让我得诺贝尔奖，我也只能先放一放……既然它能用，我就先用。原理什么的，可以回头慢慢研究。”

“但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是，等到一切就绪，holoera即将上市，甚至连第一批打算寄出去征求用户意见的holoera都做好了，只差包装盒的外包装的时候……holoera突然出问题了。它的那种神秘力量消失了……”

王昊奋很沮丧。“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敢发誓，我之前的实验既不是造假也不是我在做梦。事实上，我之前的实验都有邀请公司里的人参加，所有人都看到了实验结果的！但是等到出现问题之后，他们一致认为是我在刻意隐瞒欺骗，设计骗局，骗了所有人，只为了一个恶作剧……我怎么可能做这种恶作剧？”

“好了，”他一摊手。“这就是我知道所有关于holoera的事情了。”

陆五也是一脸惊疑。虽然在看到王昊奋本人，特别是察觉到他不仅不是陆五想象中的危险份子，甚至还处于人生的落魄时期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绝对不是如高手之前预估的那样。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先等我一下。”陆五离开，冲着车子那边走去。为防万一的缘故，破损的holoera他可没有带在身上。

“高手，如果他没说谎……这是怎么一回事？holoera这玩意原来是用来保鲜的？”陆五是在搞不懂，只能求助高手了。“怎么会保鲜？”

“搭档，这事情太自然不过了。或者说，本来就应该如此。”高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