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健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要说超自然现象，或者说超自然能力，其实很多人都是相信的。与其说这是一种理智的判断，不如说这是一种长期的洗脑的结果。别的不说，现代到处耸立的教堂、佛寺、道观之类就证明了这一点。只不过在具体观点上有所区别罢了。有人认为超自然现象存在，而且这种东西是“超科学”的，也就是无法用科学手段描述的，另外一些人承认超自然现象的存在，但是认为这只是目前科学还不够发达，还没有能力解释。君不见例如量子物理什么的，看起来也就和幻想小说之类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如果是“超科技”什么的，任健就不相信了。因为所有的知识都充分说明一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科学技术都是一层层发展起来的。什么叫“超科技”，就纸面意义上来说，那就是超档次的发挥，比方说中世纪的时候，一群铁匠造出一辆坦克出来，那才叫超科技。

而且，所谓“超科技”和“黑科技”显然不是一个概念。虽然现在很多新技术都被人们形容为“黑科技”，但是说到底，那不是凭空得来的。比方说明天突然某大国宣布自己已经掌握了可控核聚变——这技术完全可以说是“黑科技”了，但是呢，千万不要忽略人类已经在这个技术上花费了数十年时间，进行了无数次实验，花费了数不清的人力物力。至少在“试错”这方面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所以突然之间找到了突破点什么的哪怕是意料之外，至少也是情理之中。

生活在这个社会，任何人都能很自然的明白，如果你有超科技，不好意思，那你根本没必要走私了。因为对科技垄断带来的收益，那是远远超过犯罪的。

如果说普通的科技，还有可能被偷走的话，那么超科技就连偷都不可能。就像前面说的，中世纪的年代，你有一辆坦克那根本不必担心被对方偷走制造办法——因为正常情况下靠着铁匠是绝不可能造出来一辆坦克的，哪怕全部细节图纸完完全全的拿在手里也没用。

“你不相信对吗？”高厂长笑了。“也难怪，因为通常来说，如果拥有很强的技术能力，那么正确的做法就是拿来赚钱。越高明，越先进的技术，就越能赚钱。所有真正意义上的高科技公司都是这么做的，而且也确实成功了。”

“正是如此。”任健回答。

“但是呢……如果这个技术达到了某个程度呢？我的意思是，某个超乎普通人想象的程度？”

任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东西很难想象，事实上，他无法想象。毕竟科技这玩意不是空中楼阁，可以无中生有，而是需要实实在在的阶梯，一步步发展的。哪怕是穿越到古代，科技也只能一步步的走。

“那么我告诉你，假如现在，比方说就是你，得到了直接从地核深处，也就是地心哪里采热的技术，你觉得你可以凭这个技术安稳的开一个公司，募集资金，造一个地热发电厂，发电赚钱，对吗？”

“正是如此。”任健想了一下之后回答。

“但是如果你手里的技术不是什么地心采热，而是……空间遁门传送技术呢？建造两个门，在两个门之间进行空间传送，一步就可以直接跨越漫长距离的那种。你能开一家交通公司，接送旅客赚钱吗？”

“呃……这个……”

“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会觉得这种技术涉及各方面极大，是没办法由私人占有的吧？”高厂长平静的笑了一下。“现在你明白了吧，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拿出去。拿出去的话，有很大的可能就不是自己的了。”

任健并不是很服气，虽然高厂长逻辑上很对，假如真的有传送门技术，那么显然国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玩意掌握在某个私人手里。但是逻辑上没错不代表事情正确，因为说到底，这是一种架空式的逻辑。事实上所谓“传送门技术”是不存在的。

“高厂长，你的意思是……你通过某种‘超科技’，所以知道陆五中了诅咒？然后呢，想通过这个办法来解除诅咒，但是没什么信心？”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件事情。”高厂长说道。“不过，如果就这么空口白话的说的话，想必你是不会相信的吧？”

任健保持沉默。对于这种问题，无需回答，单单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要是有人说了几句你就相信的话，那你也不用混商场了不是？就算是高厂长也不行。

“你的手指。”高厂长提示。

“手指？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手指可以恢复。”高厂长回答道。“被切掉的那几个。”

任健的脸色变了一下。前面说过，虽然从理论上，他的伤势已经痊愈，完全可以去医院拆除那一堆绷带石膏之类的玩意（事实上，就像每个人都可以相信的，手上缠着这些玩意相当的累赘）。但是出于一种人类普遍存在的逃避心理，他一直以忙碌为理由，没有去医院拆除。

人类的肢体残疾会引起一种“幻肢”的现象。这是因为虽然肢体缺失了，但是大脑之中控制肢体的神经还在，这些神经同样在正常运作。也就是说，很容易会产生这种自己骗自己的情况，感觉到这并不存在的肢体。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如果能自己骗自己，至少会让你不去想这件事情。

任健早就知道自己的手指是不可能恢复的——虽然这个时代医学昌明，存在着断肢重连的手术，但是这种东西是有极限的。如他这种情况，进医院的时候，切下来的手指已经时间过长又没有善加保存，早就已经彻底坏死了。纵然天下第一名医也没办法。所以从一开始，医生们就放弃了做手术的选择。

至少以地球人类现有的技术水平，是做不到的。

“这……”如果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哪怕高厂长自称自己手里正的有什么时空穿梭的技术，任健或许都不会这么失态。但是事实上，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完全淡定不下来。“怎么可能？”

……

汤玛士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电脑上，正在显示着一份电子版的文本。

他看的当然不是外贸公司的运营报告——事实上，任何对汤玛士有所了解的人，看到他此时这幅满脸兴奋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是赚到什么钱了。尽管在地球上，金钱的重要性谁也不能否认，甚至在很多人观念里，金钱是足以主宰世界的力量。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按照一种老话说的，仿佛生下来就受到神明祝福一样。不管是金钱、智慧、荣誉或者其他一些东西，别人需要付出一生汲汲以求的，他们只要抬抬手就能拿到。所以他们在乎的，理所当然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事实上，汤玛士在看的，是一份研究所拿出来的初步成果报告。

新的设备和人员尚未到位，所以说想要彻底解析什么的目前完全不可能，但是至少能够通过一系列实验，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对于那个头盔进行的分析充分的证明了他的判断，不管这玩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至少它不属于当前地球文明的科技树。它的材料倒也罢了，毕竟这年头新材料层出不穷，一定要说某某秘密实验室里刚刚研究出来的倒也说得通。但是它里面的电子设备、能源系统等等东西却足够让人惊讶到极点。

汤玛士手里的，正是一份关于电子系统的报告。

汤玛士实际使用过头盔，所以他知道，这套电子设备具备多种较为复杂的功能。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它里面有一套控制系统。按照当年地球上的此类情况可以很容易的推测出，这意味着它是由电子计算机，或者说电脑控制的。

通常来说，电脑所指的就是人们家庭使用的个人电脑、平板电脑什么的。但是实际上，“电脑”这个东西的概念其实范围很大。往大里说，那些占地几百个平方的巨型机也属于电脑的范畴，往小里说，一片小小的单片机也是电脑。毕竟单片机虽然只是一个不比指甲盖大的芯片，然而它确实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电脑该有的东西它一点也不少。

而现在，研究人员已经通过一些破坏性的实验，掌握了它的一部分组成。汤玛士手里正是这样一份相关的报告。

它显然和当前地球的技术格格不入，因为它不是一种二进制的计算机，而是一种三进制的计算机。

要说明的是，地球人确实研究过三进制的计算机，但是最终，二进制计算机依靠着自身结构的简单易实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正如很多年前，气枪曾经是军队的正式装备一样，但最终随着无烟火药的出现被淘汰了。在这个时代，哪怕不能说没有，至少也是很少听说有人还在进行三进制计算机研究了。而且研究归研究，这么具体实物应用成果什么的更是闻所未闻。单单从这一点来说，这个头盔显然不可能自地球上某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