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面的要求中，显然是前面一个困难，后面一个简单。

就像地球人都知道的，任何体制方面的改革，都必然触动一批人的利益而受到抵制。别说是由于外力的影响，哪怕是有识之士处于迫不得已的理由而进行的变革，都要面对重重阻力。相反，任命一个官员什么的却是很简单的事情——而且官员么，能任自然能免，随时可以反悔，并不造成什么重大影响。

更别说女妖之门这么一个边境之地。

当然，虽然高手没有说，陆五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他并不是真的留在这个世界了，只能说借用这个名义，调度辉月的资源，帮忙安置好凯查哥亚特的眷属，也就是那些毁灭者。

但是和预料之中的相反，老妇人给予的最终回答却表示接受第一个，却无法做到第二个。

理由很简单，因为现在的女妖之门的控制权并不掌握在辉月手里。他们拥有的只能说少量边境地带。

之前辉月这边先是被凯查哥亚特借着时空崩解的机会，打了一记彻头彻尾的闷棍。总督本人被刺杀，所有的浮空要塞都被击坠，相当部分兵力都被歼灭。最终辉月阵营只能依托边境地带，形成一条并不能说很稳固的防线。

但是接下来他们就变成旁观者，磕着瓜子喝着汽水看着凯查哥亚特和冥月阵营在那里掐的热闹。他们这边损失确实不小，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边境地区的地方军被打垮了而已。而冥月这边付出的代价可就不止那么一点点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整个女妖之门地区，绝大部分地盘都在凯查哥亚特和冥月阵营手上。要特别说明的是，冥月的军队虽然遭到了一连串的失败，不管人员还是装备都损失惨重，但是依然有足够的能力占据一块足够大的阵地打打防守战。

辉月阵营没办法在这样的地方任命一个总督。就算是任命了，那也是一个笑话。一个没自己领地的总督？那算什么？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辉月高层接收到协议内容后的一次反扑（这是高手的解释）。尽管老妇人还在这边没动身，但是关于协议内容这些东西早已经第一时间通过通讯传递到后方了。所以此时辉月的高层人物应该都已经知道此事了。毕竟体制改革之类的东西不可能一蹴而就，必然需要讨论研究分析，也许还有台上台下暗流涌动一番才能做出结论（不是付诸实施，只是做出结论）。而任命官员则是马上就要的。别人看你的要求这么过分，干脆连这个简单的要求也不肯轻易答应。

总之，一切都没那么简单。老妇人是谈判全权代表不错，但是归根结底现在的她也只是一个谈判代表。她需要回去之后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完成进一步的工作，然后才能有下文。并不是说她答应了，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再无问题。

就像地球上一样，别看那些全权代表签字就表示协议成立，但是事实上，签字之前他们必须把谈判的东西传达给后方，只有高层达成一致之后，这位代表才有资格签字。表面上说什么全权代表，签字就代表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势力的意志。但是归根结底，所谓全权代表其实就是一个牵线木偶，并没有独立决断的能力。

“这个任命，无法实现吗？”高手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然。”老妇人看上去并没有隐瞒。“现在我就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强行实现，但是……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是任命只是任命。这意味着无法从辉月高层那里得到任何帮助。而且，只要这边最后的防线失守……总督的位置就会天然消失。”

“这句话是的意思是，没办法依靠辉月这边的军队吗？”高手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或者至少是他装出了一副没有预料到，略带讶异的口气。

“真抱歉，虽然身为执政官，然而我掌握的席位的权限并不包括军事指挥调度，在人员物资方面能够给予的帮助也非常有限。”老妇人说道。

“是条件太苛刻吗？”陆五在精神链接中问高手道。

“显然很多人对于这种要求不感冒。”高手回答道。“搭档，如我所料……像这个老太婆这样明事理的人，还真的不多啊。”

陆五虽然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军人，但是怎么说他在这个世界也混了不少时间。所以他很清楚，整体而言辉月在女妖之门这边的力量并不强大。可能原定计划中，因为遭到突袭，他们就打算拖延时间等待后方增援（这是很自然的选择，甚至可以说这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但是后方增援还没来，凯查哥亚特和冥月这边就开掐了。而且从小开始，越掐越大。一开始辉月这边还怕这是一个圈套，到后来白痴也明白这不可能是个圈套。于是原定的援军也就停下了脚步。让凯查哥亚特和冥月对掐是辉月阵营非常乐意看到的，所以前线兵力也就不能太强，免得影响眼下的大好局势。

所以虽然表面上，辉月阵营这边前线部队似乎占据了主动，有能力发动了一系列试探性的行动（虽然大部分以失败收场），而凯查哥亚特却只能被动防御。但是归根结底，那是建立在凯查哥亚特和冥月掐得热火朝天，无暇他顾的情况下的。如果双方腾出手来，那么任何一方都可以碾压女妖之门这边的辉月部队——也许会受到一些外部条件影响，但至少在纸面实力对比方面就是如此。

但是如果想要短时间内占据女妖之门，把冥月的从这里部队赶出去或者予以歼灭——哪怕是凯查哥亚特也没办法做到这一点。高手的计划中，应该是将辉月的力量计算进去了，才有这个把握的。

“这个意思是……如果强行任命了，那么我就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重新控制女妖之门，否则的话就没办法的对吧？”

“我也只能这么说。”老妇人说道。“总督的任命……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简单的，也许只是高层人士的一时兴起即可做到。沙地就是如此。但是如果真正的较真起来，却又是很困难的。而且，问题也不仅仅在军事方面。虽然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是陆五阁下手中，应该没有能够维持统治的人员和物资吧？”

呃……好像确实如此。迦舍城那边倒还好，毕竟有一个大矿场存在，还有基本现成的社会人群基本结构。此外时间也短，各种矛盾都因为之前的困难而产生的团结向心力而暂时被忽略了。所以无需花费什么特别的精力，靠着部族的长老们就能管理好。但是如果是一个地区的话……

以陆五的了解，肯定是需要那么一大堆官员，各种复杂的官僚、军事系统的吧。有现成的倒还好，直接空降过去，开始一切萧规曹随，熟悉情况，接着按照自己的想法修修补补……不过女妖之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十几座浮空要塞被摧毁并不是简单的毁灭了它的军事力量，也毁灭了它的官僚系统。

就像每个人都知道的，一旦打仗了，中高层总会想法设法的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却不知这一次最安全的地方却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想要重新将整个政治体系建立起来……应该是很困难的吧？特别是无法从辉月阵营上层那里得到支援的情况下。不，不止是无法得到支援。从高手的说明，还有老妇人的态度来看，人家估计是会想法设法的拖后腿，让这事成不了，从而避免这份协议的执行。

赤手空拳的建立一个政府……呃，基本上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而总督呢，除了因为边境地带而享受一定的军事补贴之外，通常并不享有其他的优惠呢。想要成为这个地区的统治者的话，必须要有能力将整个女妖之门的人力物力组织起来……不，眼下的问题不在这个方面，而在于，如果任命的话，那么这个地区的正规军有可能会整个撤离。所有的相关物资也一样。总督要负责起一切来。”

还真的是非常彻底的釜底抽薪呢。陆五现在已经觉得这件事情完全不可行了。老妇人的态势，应该就是劝说他放弃的意思。

“搭档，你怎么想？”高手通过精神链接问道。

“那个，会很难。”陆五说道。虽然老妇人用最客观的角度分析了一切，但是他并未沮丧绝望。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底牌，只能说他个人拥有迎难而上，勇于挑战的天赋了。当然，这种天赋也可以被理解做无知者无畏，或者叫做鲁莽。“但是，也许能尝试一下。”

通过伊万这边，应该能解决一小部分问题。其他方面……陆五也就没什么底牌了。他毕竟是个穿越者，完全是因为偶然才得到了现在的地位，没有人脉和资源可用。

“说的好，搭档，这是一次考验，并不是躲避就能行的！”高手说道。“他们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猜，应该是用魔法找到了一些迹象吧。但是只有一些迹象，无法推测出更多，所以就干脆来了一场考验。”

“什么样的考验？”陆五一时想不明白。

“现在我们的关系，就外表看起来，应该是我比较赏识你，或者你帮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忙，所以我要报答，乘着这个机会给你一点好处。”高手说道。“但是这样的情谊不值得我倾全力相助。这意味着如果我全力帮助你，我们的关系就肯定没那么简单。哎，”他又叹了口气。“术士们就是这样，辉月和冥月都同样贪婪而又自私，他们会想法设法的用尽一切手段来，不事先提防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要怎么办呢？放弃吗？”陆五问道。

“不能放弃。术士的力量非常诡异，他们或许会据此察觉更多……而且，那孩子留下的那些眷属……他们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除了在女妖之门给他们留下一个安身之地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安置他们了。哎……搭档，辉月和冥月两个阵营还是太强大了。你必须要成为总督才能确保这一点否则的话，他们肯定会沦落到悲惨的境界……”

虽然高手这么说了，但是陆五完全不觉得那些因为战斗而生的毁灭者会有什么悲惨的境界。

“那让我考虑一下吧。”陆五最终选择了这样的回答。

“在回到迦舍城之前，尽可以慢慢考虑。”老妇人微笑着，无害的颔首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