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此时天色已经将近黎明，整个营区依然安静的过分。

原本在这里的士兵几乎全部被带走，这里压根就是一个空营罢了。剩下来的极少数人，也都被认真的警告过，明白一旦有了动静就要赶紧离开。当然这也很正常，普通人在术士的较量中能起的作用很有限。绝大部分时候，他们与其说是助力，不如说是拖累。所以一开始，整个营地就是一个空营，是留给蝶梦的战场。

中间的大帐篷，也就是这场战斗最初也最主要的战场，早已经被沸腾的魔力搅得一塌糊涂。用四分五裂来形容都是轻的，应该说完全变成了一地碎渣。

但是，情况要比蝶梦预想的好上很多。她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事实上，就连她之前用的桌椅，居然都在这场破坏中保留了下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事实就是，它们就是混在一团被撕碎的帐篷布料里，虽然不能说完好无损，但是起码也是大致完好的保留了下来。

既然如此，她就重新坐回了桌子边。反正黎明在即，这个晚上也没有时间睡觉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继续之前的事情，消磨这最后的时间吧。

蝶梦很快重新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前面说过，终端里存储着大量来自异界的数据资料。不过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这些资料并非是应用型的科学技术成果资料，相反，绝大部分是一些和“科学技术”扯不上关系的哲学、历史、数学还有其他一些理论方面的东西。

这是她——当然不止是一个她，还有很多在科学方面有天赋或者爱好的学者或者是科学家——最主要的工作。或许有人觉得，向异世界文明学习就是全方面解读对方的技术资料，掌握原理，所以应该在实验室里忙个不停才对。但事实上并不会如此。

这个异世界文明的科技等级并不高，至少不会比术士们更高。不过这么说其实是不公平的，因为每个世界的规则都不一样。所以智慧生物的文明发展，要面对的困难区别很大。比方说，陆地上的智慧生物，常常以点燃火焰作为文明发展的第一步。而水里的智慧生物，就需要科技发展到一个很高的阶段，才能掌握火焰的力量。所以很显然，对一个世界来说，在蛮荒阶段即可掌握的力量，对另外一个世界而言是发展到一个极高高度之后才能拥有。难度截然不同。所以单纯拿出某样科技成果来衡量科技水平，是很不合理的。

比方说术士们特有的反重力技术——对这个世界而言是非常普遍而且不足为奇的东西。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发现并掌握。相反，如果一个世界没有共鸣石，那么估计掌握反重力技术，最终制造出实际投入使用的机械，那么恐怕科技的等级就需要一个非常高的水准了。

所以，对于早就习惯于从异世界获得科技资料的术士们而言，他们并不需要从零开始，掌握解读全部的科技技术。对他们来说，比起把别人的科技树完全引进和吃透，还不如触类旁通，找到灵感（或者是现成的理论）来完善提高自己的科技树。当然，如果拥有直接能嫁接过来，能够立马投入使用的科技成果，那就更好了。

比方说蝶梦，她就一直在试图异世界的哲学和文化之中，寻找进一步拓展魔力应用的契机和灵感。这一次带回来的资料并不是全部，但是没关系，那样一个存在多种差异较大的文化的世界，是需要细细品味的。

她稍微看了那么一点时间，然后，终于，最后的时刻来了，一缕晨曦出现在天空之中。

半边天宇还昏暗，半边天宇已经迎来了光芒。

这个夜晚结束了。整个棋局，应该已经迎来的结束的时刻。

让人真的略微有点期待呢。

……

“哈哈……哈哈……”格鲁马斯的声音只能用狂笑来形容。“陆五，你看到了吗？！”

陆五当然看到了。他也不可能看不到。在城外，有着一支军容壮盛的部队。

陆五来到这里早不是一天两天，他也已经见过这个世界的日出。

地球上，黎明时分，太阳会沿着远方地平线徐徐升起。在这个过程中，天空先是鱼肚白，然后是朝霞、晨曦逐渐放亮。这个过程说长不长，但是说短也不短。但是在这个世界，黎明来的更加突兀和迅速。在不知不觉之中，各自悬挂天际一方，统治夜晚的双月已经消失不见。

天空半边依然笼罩着夜色，但是另外半边，晨光已经喷薄而出，将城外的军队染成一片金色。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黎明，只是很短的时间，半个天宇已经放亮。

那是一支真正的大军。俗话说，人马上万，无边无际。眼前就证明了这个谚语。至少，从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也就是尼斯城边缘的一栋四层民房平台上，没办法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不过至少能判断的是，这支军队不管怎么算，数量都是陆五部队的好几倍。

那是一支庞大的队伍，而且，他们虽然还在城外，但是并不是呈现长龙的行军队形，而是已经摆开了战列。正在从三个方向包围着这座城市。

当然，所谓围三缺一只是一种战术，并不等于说他们允许里面的人能够平安撤退。在更远的位置，一支车队正在待命，显然随时可以发起追击。

陆五的目光停在最近的那些士兵身上。他们显然对尼斯城的防线情况了如指掌，都恰好站在不引起火力点主动攻击的范围外。在他们中的第一列，由手持电磁炮的外骨骼装甲排成了一条散兵线。在散兵线后方，是陆五不曾见过的一种装备。如果可以形容的话，这种装备宛如一座倒过来的金字塔，而且悬浮在低空之中。

怎么看都像是做好的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发起进攻的样子。

“放我下来！”格鲁马斯喊道，“否则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陆五显然还没理解。

“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吗？”格鲁马斯威胁的晃动着手里的东西。陆五当然认识，那是在这个世界很常见的终端，军用的那一种。陆五自己也有一个。当然，型号款式略有不同。

“你大概不知道，我刚才一直开着通话吧！”格鲁马斯说道。“那是我的军队，现在，他们都知道我这里面对着什么了！”

他冲着终端连续的喊了好几个人的名字，终端里也立刻响起应答声。双方虽然没说几个字，但是充分证明了格鲁马斯没有说谎。

现在，城外的军队已经了解城里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死了，”格鲁马斯喊道。在这突如其来的狂喜之下，他的面孔都扭曲了。“他们就会立刻进攻！”虽然隔着钢铁头盔，看不到陆五的神情，但是他也察觉到陆五并没有很大的动摇。“别以为外面那些东西能挡得住！”

在尼斯城外部，有着用大型电磁炮塔为火力点构成的防线。此时所有的火力点都已经被激活，不再是人控制，而是由默认的程序控制。它们会攻击一切射程内的移动物体。其中当然也包括这些外来者。

“&%￥#，”格鲁马斯用一个快到让陆五听不清楚的速度喊出一个名字，“让他们见识见识！”

一道耀眼的光线突然闪过。那道光线正是一台那种仿佛金字塔一样的东西上发出来的，目标则是尼斯城外围防线上的一个火力点。只是一下子，那个火力点，也就是安放大型电磁炮塔的工事，宛如一块被加到过热的巧克力一样，瞬间融化下去。怎么看都已经被击毁了。

“哈哈……知道了吧，那是专门用来攻坚的光线炮！”格鲁马斯得意的说道。“这是浮空要塞上的副炮……的简化版，但对付这道防线却是大材小用了！不要以为你有机会，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军队就会被瞬间碾碎。别以为我死了他们就会撤……他们是耀日家族的部队，他们会为我报仇的。”

“但是你现在在我手里！”陆五的声音依然平静，隔着喇叭，实在听不出什么。但是在格鲁马斯感觉来说，他能感觉到陆五的底气动摇了。

是的，虽然此时他的处境非常不妙，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的整体实力却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格鲁马斯可以骄傲的说，不管怎么打，不管是防御战、野战或者追击战，陆五都没有哪怕一点获胜的可能。

“说的对，所以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格鲁马斯身体终于停下颤抖。虽然他此时依然被悬在空中，脚下就是足以致命的四层楼高度，但是在明白自己事实上已经安全了之后，他已经平静下来了。“放我走，”他极力掩饰，但是眼睛中依然不可遏制的闪过怨毒的光芒。“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放你走？”

“是，只要你放了我，我就下令军队撤退。”格鲁马斯说道。撤退？做梦去吧！只要我回到军队里，我立刻下令挥军进攻！不，甚至不需要进攻，直接光线炮把你和整个城市，还有边上的所有一切统统变成变成高温下的碎渣。

“我可以用家族的名义起誓。”他紧接着说道。“这种誓言并不是可以随便发的。”这是很有力的筹码，因为确实很大一部分贵族会重视这样的誓言。当然，只是很大一部分。

“如果我不呢？”陆五显然依然在犹豫。

“那你可以杀了我！”格鲁马斯恶狠狠的说道。“但是你和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会为我陪葬。你不会喜欢这个结果的，是不是？”

这不是谎言。原本格鲁马斯就因为自己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安排了预案。其中当然也包括他不幸战死的那一种。必须要说，虽然格鲁马斯可能是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因为当时的他觉得这完全没可能）制订的预案，但是他确实事先做出了安排。

如果他死了，那么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周边的所有人，都要为他陪葬。

更多的光线炮发射了。每一发都射中一栋建筑，然后，这些用不知名建材造成的房子，就会在高温下整个溶解。

格鲁马斯的部队呈三个方向朝着城市倾斜了一轮火力。仅仅是这一轮火力，就将整个城市边缘一圈子的建筑尽数摧毁，其中大部分是民房，当然还有全部外线的火力点攻势。

“这就是浮空要塞级别的火力！”格鲁马斯狞笑着说道。“你没有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