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小小的插曲处理完毕，红衣立刻向陆五指出一个风险：他们可能来得太迟了。如果一切如这位军团长所说，阿琪恐怕已经完蛋了。

“……阿琪选择的布阵方案实际上就是环形阵地。用一个个彼此独立的小阵地，加上电磁炮塔超远的射程，形成一个能够互相掩护，局部集火的作战阵型……这一点上，所有的阵地都是一样，无非就是规模大小的问题。”红衣仔细的解释。“保护后勤的军团，一整个未经消耗，完整无缺的军团如果只坚持了三天，那么阿琪坚持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天。而且她只可能遭到更加猛烈的攻击。”

“我们太迟了。”看着陆五迟迟不表态，红衣干脆摊开来说。“等到我们抵达，阿琪恐怕尸体都冷透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是时间点的问题。从陆五得到消息到现在，简直可以说一秒钟都没有浪费——从控制整个矿区开始，红衣一直高度戒备，以防凯查哥亚特突然杀回来。现在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不能说他们延误军机。

“可是……”陆五其实没搞明白红衣的概念。因为刚才伤员的话如果可信，那只是军团一部分指挥官逃了出来，大部分官兵还在那里抵抗呢。

陆五刚刚问出这个问题，“两回事？”伊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陆五。“陆五阁下，您细细思量一下，军团长都逃跑了，剩下的士兵状态如何？他们全军覆没了反而对我们是好事，反之，对我们的行动可能就是一个灾难。”

看着陆五一脸“我听不懂”的神情，伊万不得不继续解释。“陆五阁下，您觉得一支能够困住一个军团，并将其包围歼灭的部队……是我们能够对抗的吗？我的意思是，短期内迅速将其击败？”

“不能。”就算是陆五也明白，他的部下名义上是一个军团，实际上是半个。这个世界的军团概念其实是非常有趣的，并不是以人数来确定，而是以实际战斗力来确定。正常情况下，在一场战斗损失较大后，军团会得到修整补充的机会，重新恢复并衡量战力。但是眼下女妖之门的地方部队显然不可能按照这种模式进行。事实上，虽然说“半个”，但到底是“大半个”还是“小半个”还是一个问题呢。

“那就对了，原本我们的机会就只有一个——出其不意，打开一条通道，让阿琪能逃出来。但是现在，挡在我们前方的却是一场和我们任务关键无关的战斗。而且打赢这场战斗很难。”

“这种情况下，想要继续坚持是不理智的。”红衣边上也说道。

说起来，红衣和伊万别看思想方式和道德水平差别很大，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极有共同语言。因为陆五还记得很清楚，一听说去增援阿琪的事情，两个人却立刻结成了统一战线，坚决反对去增援正规军。

不是那种普通的，温和的，提意见式的反对，而是非常坚决的反对。陆五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两个人如此坚决的站在一起。甚至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找不到说服的理由，不管是红衣还是伊万都会公开扬言抗命。于是这个时候，陆五说出了这一次交易的代价。

陆五还很清楚的记得，在他说明滞后，红衣和伊万两个人彼此看了一样，然后同时改变了立场。那是一百八十度的，毫无妨碍的转变。两个人都承认，哪怕再不情愿，面对这样的一个机会也不能放过。红衣认为，这样的代价，哪怕只有三成胜算也要试上一试，伊万更进一步，明说只要有十分之一的把握，就值得去冒险了。

但是现在，以战斗的情况分析，他们连十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正常的方法不行吗？”陆五问道。

“肯定不行。”不管是红衣还是伊万都很明确。伊万认为，他们胜算只在于出其不意。瞬间突击一下，打开一个口子，救出一小批人后立刻逃跑。而红衣连这一点都不抱希望。红衣的看法认为，他们唯一的胜算就把目标定为阿琪一个人。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凯查哥亚特也没办法把包围圈严密到连一个人都救不出来。只要能在外部造成足够的干扰（当然这意味着伤亡），能够在包围圈上打开一个短暂的缺口，掩护阿琪撤出来，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想要打败凯查哥亚特那是妄想，但是如果付出足够的牺牲，从包围圈里拯救一个人，那应该还是很大成功几率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阿琪的军队是分成好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在和凯查哥亚特交战。这种情况下，除非阿琪就在最外围，否则……半个军团填进这个战场去，就像是一块石头丢进水池，除了激起一个浪花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用处。

伊万认为哪怕十分之一的机会就值得冒险，但是眼下他也显得踌躇起来。都怪阿琪，设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防御阵型——真的要防御，全军收缩在一个阵地上就行了。却偏偏分出几个军团，在外面固守几个分战场。

“那只螃蟹……哦，不，那只凯查哥亚特的造物，”陆五话说出口才明白自己说错了，因为“螃蟹”这个词完全是汉语发音，说明这个世界的要么没有这种甲壳纲的生物，至少也是没有类似这种玩意的生物。“还活着。”

“什么？”幸好红衣和伊万没有在乎这个小小细节，至少是看上去没有在乎。

经过刚才的近身研究之后，加上那个伤员的说明，他们已经知道这只大螃蟹是怎么回事了。大螃蟹身上受的伤害可不止一种，有被电磁炮射出来的孔洞，还有被砍出了缺口。那些金属零部件倒还罢了，估计残缺了几个缺口影响不大，生物体受到的伤害那就难以判断了。而且从它始终斜斜的趴在沼泽里不动弹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用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红衣问道。

“它应该还能用。”陆五说道。当然这是高手告诉他的。这种半生物半机械的东西，兼具机械和生物的优点——它看着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实际上却是很耐用的“傻大黑粗”型，更别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自我修复了。区区从半空中掉下来的伤害，对它来说压根不算一件事。

“还能用……”红衣几乎是下意识的猜到了陆五的想法。好吧，自从他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陆五的大胆行动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人也许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军人的特质，但是有一点红衣要承认：他真的很有勇气，而且充满了慈悲心。他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但是他从来不用别人去冒险。

站在一个指挥官的角度，这很蠢，蠢透了。但是反过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却值得你信任。

“这个太危险了！”伊万第一个反对。“你可能回不来。”

“对我多一点信心好不好？”陆五直接笑着回答道。本来独自潜入还是有点危险的，因为别人不想杀你不等于你就是安全的，这个世界存在“误伤”这种情况。现在有了大螃蟹，他反而真的不怕了。

既然如此，那么不妨好好的刷一下声望值。

“带上几个卫兵。”红衣建议道。

“卫兵没什么用。”陆五本想为防万一带上琥珀——但是这么做的话实在太明显了一点。因为琥珀在其他人眼里，除了是他女朋友之外什么都不是。好吧，更悲催的是，她事实上连女朋友都不是……更别说她是一个在物理上根本不存在的灵体，想要做点什么的话……嗯，只能在梦里了。

“你想独自一个人去？”

“只能我一个人去。”陆五说道。“你们都说了，这种地形，不管是对毁灭者还是对重装步兵，都是一个很大的麻烦。只有我，能在突发意外的情况下行动自如。”他示意手上的魔法戒指。

单纯以奔跑速度而言，外骨骼装甲其实不输给魔法戒指，但是那是在干燥坚硬地面的前提下。在沼泽这种特定的环境，魔法戒指只会受到微小的影响，而外骨骼装甲的影响估计就不是一点两点了。极端点说，它不一定会比普通人跑得快。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陆五已经有权限随意的购买外骨骼装甲，但是依然无法购买魔法戒指的缘故。魔法戒指无论是性能还是适用范围，显然要比外骨骼装甲都优秀得多。

“如果有意外，怎么办？”这一次，红衣第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陆五感到有点好笑，但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而理智。“按正常的规矩办。”

指挥官战死的话，有官阶仅次于指挥官的军官担任指挥。当然，眼下这个“仅次于指挥官的军官”就是指红衣。过了几秒钟后，陆五才意识到红衣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红衣不是服从于陆五的职位，而是服从于他的个人。

“完全没有实感啊。”站在大螃蟹的背上，陆五轻声对自己自言自语。

半机械半生物的大螃蟹飞行方式和陆五预想的差不多——事实上也是如此。这种生物的外貌就决定它不可能根据某种空气动力学飞上天空。它的飞行方式，与其说那是飞行，不如说那是悬浮。没错，按照高手的研究，它就是利用这个世界的特产，能够产生反重力作用的共鸣石而悬浮，并且通过喷射气流来前进的。最妙的是，这玩意完全是傻瓜型的，任何一个人，站在大螃蟹后背的金属平台上，就能驾驶它。简单得就像是婴儿玩具。

不过这个很正常。按照解剖的结果，毁灭者的智力应该要比人类略低——到底低多少是个问题，但是总之低一点应该没错。所以，如果大螃蟹是供毁灭者使用的运输平台，那么它的操作难度肯定比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