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团长……再过一点时间，应该就会发生冲突了。”身边一名部下向伊万说道。老人点了点头，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如果输掉的话，这一次就是结束了吧？虽然他内心深处不想承认，但是他很清楚，这一次赌博，他已经押上了全部。

表面上看起来，他的军团是完好无损的撤退到这里，只差一点——真正意义上的只差一点——就会被收编为正规军。但是问题是，就算只差一点，毕竟还是没有成功。他的军团完整，但是战力不足，不能和那些被总督囤积在浮空要塞的部队相媲美。众所周知，那种部队才是真正的精锐——就算在坠毁过程中蒙受了不可避免的损失，他们依然是精锐。而伊万的部队不是。除此之外，他的履历也没那么完美无瑕。不管说伊万有先见之明而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还是说伊万这个人卑鄙无耻丢下战友逃命，总之他的这种做法是被人诟病的，有争议的，甚至被否认的。

所以在那之后，他面对的局面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没错，他保留了几乎全部的装备和士兵，但是一棵没有根的树木，它的叶子再青，树干再结实，枯死也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

所以他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之下，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迦舍城肯定会发动一次反攻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阿琪完成了最重要的工作，用不了太长时间，对于毁灭者的战力估算就会完成。其实哪里需要这么大麻烦？从双方目前可估算的实力对比，他能够确定，一旦反攻凯查哥亚特的边境巡逻队一定会抵挡不住。到时候正规军就会完全占领矿区。如果到那个时候，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攻击占据矿区的一隅或者全部，然后……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就会莫名的如火炭一般发热。是的，每个人都只看到占领一个矿场解决难民营（也是自身）的燃眉之急。但是他看得更加遥远一些。表面上，女妖之门已经被凯查哥亚特攻陷，土地被人占领，军队被人歼灭，幸存者们只能撤到了硕果仅存的少数边境位置。但是，可有人注意到，女妖之门大部分人口都还在吗？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钱，从这些难民之中重新可以组建起军队——就如最初时候一样。而一旦有了足够的军队，凯查哥亚特又和冥月在打得热火朝天，说什么重新夺回女妖之门，也并不是一句空话啊。

而一旦夺回女妖之门，那么谁将会成为总督呢？

这种未来是如此的艰难又是如此辉煌，让人目眩。伊万只是个军团长——在原本总督麾下，简直如路边的小石头一样不起眼。但是现在，只要能成功打赢这一战，那么，他就踏出了问鼎总督宝座的第一步。

只要能赢的话。

对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很久。现在时间正是上午，眼下是一个短暂的空窗期，正是几个矿场的巡逻队离开的有利机会。当然按照正常情况，这支巡逻队离开，另外一支巡逻队会很快过来。也就是说，这么短暂的空窗期其实没什么用，这点时间不足以建立一个有效的，对付毁灭者的阵地——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在矿区的另外一个角落里，陆五的十六军团已经架设好防御工事。按照巡逻队那宛如机械一样稳定的速度来看，陆五和红衣将先一步和巡逻队怼上。然后，就像伊万之前确认过的一样……所有巡逻队都将迅速集结，组成一支小规模的军队，进攻并拔除人类的阵地。

可惜了，想到这一点，伊万忍不住叹了口气。陆五的十六军团毕竟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太过于惨重，剩下的最大的官只有一个中队长（更别说连这个中队长都只是临时征召的），剩下的士兵只有几十个，这种兵力也许能拖延时间，想要对凯查哥亚特造成什么严重伤害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那两个实力善存颇多的老狐狸，事情就会截然不同了。那个地形其实非常合适阻击优势敌人。如果说陆五只能杀死三五个毁灭者，那两个老狐狸的实力能消灭的毁灭者则是这个数字的十倍。虽然他们最终不免被毁灭者击败，却也能更加充分的利用这个地形。

可惜了。当然这也没办法，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事情，不是吗？

接下去的事情，就是陆五将和小规模巡逻队开打，然后，在他最终被击败或者被消灭前，他将为伊万争取到足够布置阵地的时间，顺带着多多少少消灭几个毁灭者。这一切是不可避免的，除非凯查哥亚特突然改变了巡逻的路线和规律。

当然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凯查哥亚特的士兵在纪律性方面，简直如同一台精密的机械，从来不会出半分错。

也就是说，陆五扮演的，就是一个炮灰角色。

当然，其实并不只有陆五。所有人都是炮灰——除非他们不战而逃。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攻击巡逻部队是他们早就计算好的——每个人都知道会在矿区接触到敌人。但是真正关键性的情报，也就是毁灭者的细致巡逻路线——不是大致，而是细致——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还有他们那种不可思议的，宛如精密机器一样的巡逻速度，这些秘密始终在伊万手里，而且不曾没有拿出去分享给别人。

如果不是长期细致的侦查，是不可能掌握这些情况的。这是伊万辛辛苦苦数个月的努力结果，

所以，俱乐部的成员们各自选择自己的目标，却没人（至少是大部分人）明白这一切的关键。也许他们中有几个会看穿这一切，但是这无关紧要。

“时间快到了。”伊万看了看远方，矿区这里是一片起伏的山地，视野其实很有限。但是这里，却是承载着整个迦舍城的未来。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边上的人赞同道。

……

“时间差不多了呢。”高手在耳机里说道。

陆五现在坐在电磁炮塔的操作位上，将炮口对准远方敌人即将出现的位置。这个阵地的位置真的很好，居高临下，俯瞰一个较大范围，可以充分发挥电磁炮的射程优势。再加上临时构筑的土木工事——虽然按照红衣的说法，并卵用，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让人有一些心理安慰的。当然，还有那只名为阿呆的狗——既然红衣将它留下，那么意味着它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什么用。不过事实上，陆五已经基本忘记这一茬了。

没错，再过一小段时间，那些名为毁灭者的蝗虫人就会出现了。

“高手，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为什么上一次我们去浮空要塞的废墟，凯查哥亚特会派来十个毁灭者呢？”陆五突然问道。

陆五亲眼目睹过光头的战力。也就是说，派这么十个毁灭者过来，与其说是来阻挠攻击他们，不如说压根是来送经验的。毁灭者很厉害，抗魔装甲也很出色，但是仅凭十个毁灭者，想要对付一个高阶术士还不够。

当然，解释起来很容，凯查哥亚特犯了个错——其实也就这么简单而已。尽管“神也会犯错”这个观念对于地球人来说是个比较大的冲击，但是陆五已经被高手教育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已经明白其实神（虽然只是伪神）犯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搭档？”高手如果有人类的身体，他现在一定斜眼看着陆五。

“我只是想知道……凯查哥亚特的思维方式，高手，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神其实思维方式也和人没什么区别……”

“区别只在于掌握的信息不同。”高手接过话头。“是的，没错，事实上就这样。既然神是由普通智慧生物封神而来，那么其思维本质是相同的。搭档，我周游过那么多的世界，绝对不可能弄错这种小事。不过，问题是，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我只是有了一种感悟而已。”陆五摸了摸手上金属的控制扳机。“高手，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们现在是一头小鱼，却夹杂在几只巨鲸的混战之中。巨鲸在战斗时的一点点余波，就足以把我们毁灭，不是吗？”

“这个比喻很不错。”

“所以，虽然不可能弄懂每一个浪头来自何方，但是至少不能弄错大浪的方向。”陆五说道。“凯查哥亚特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派遣这么区区一个小队的毁灭者来攻击我们？如果这是一个错误，那么犯错了之后，凯查哥亚特居然没有采用任何方法来弥补，这就有点稀奇了。高手，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候只要凯查哥亚特及时反应，他绝对有能力把我们拦截住，至少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就回来。我们的术士已经死了，而当时我们的车子上还有一个毁灭者呢！”

高手沉默了几秒钟。

“你说的对，搭档，其实我能大致的猜得出他到底想干什么。事实上，正如你想的，那队毁灭者并不是来消灭我们的……而是为了让……让光头能找到‘吞噬’。”

“什么？”

“从一开始凯查哥亚特就在配合我们，不是为了配合阿琪，而是配合光头。当然，凯查哥亚特的目的只是让辉月的术士找到‘吞噬’，具体由谁找到是无所谓的。”

“你的意思是……”

“凯查哥亚特想要在辉月阵营中传播‘吞噬’，以此诱使他们插手女妖之门的战争。如此一来，虽然现在是平衡之刻，但是如果杀死敌人能够强化自己的魔法力量的话……单单这种事情就会让术士们疯狂的。你还记得琥珀对你说的话吗？”

陆五想起琥珀之前说的。就算是琥珀——在陆五的感觉里非常温柔的女孩（你知道的，陆五选择性的遗忘了琥珀杀死了光头的事情），也无法接受这种诱惑。

“……琥珀说过，她想借用这个魔法，依靠吞噬冥月术士的力量恢复自身的力量……”陆五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她是打算干什么？难道靠一个人的力量去挑战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