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省鲁中市钢城县大寨乡桃花岭村，村西头有一片上百亩的苹果园。

今年的苹果价格上涨，不过，王向忠家的苹果因为疏于管理，看样子今年的产量并不高。

王向忠的儿子王铮去年忽然得了重病，为了治病，王铮的妻子郑雪静将泉城的一套房子卖了。

总共花了一百多万，现在王铮的命总算保住了。

大夫说，王铮能活过来，是个奇迹。

因为，严重的心梗存活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不到。

不过，活下来的王铮却留下了严重的疾病，脖子以下不能动弹，而大脑因为缺氧，损伤也很严重。

现在的王铮，每天都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坐在轮椅上，仿佛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痛苦。

然而活着的人，还要替他承担痛苦。

人活着，仿佛就是一直忍受痛苦的过程。

大夫还说，现在王铮需要到环境好的地方进行休养。而在泉城，他们家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所以一家便搬回到了农村里面来住了。

王向忠、吴秀芬忙活着在苹果园里面干农活，王敏在苹果园地头的小屋里面玩着已经很破旧的玩具积木。而小屋门口，郑雪静则一边唠叨着，一边给王铮喂饭。

“哎，又不吃饭，整天就是乐呵呵得笑着，也不知道有啥高兴的事，动都不能动，我要是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郑雪静嘴上虽然说的是这样的话，但是对于自己的老公王铮不吃饭，还是很着急的。

花了这么多钱买下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人，有时候郑雪静也在问自己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大夫说自己的丈夫活下来是个奇迹，然而这样的奇迹发生了之后究竟有什么意义？

儿子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这几天郑雪静正在忙活着联系幼儿园。

她打听到，说是村子东边五里远的地方有个村子叫胡家宅，那里有一所幼儿园，一个月440块钱的培养费，外加一个月220块钱的伙食费，管两顿饭，早饭和午饭，车接车送。虽然说一个月增加660块钱的支出对这个没有顶梁柱劳力的家庭来说显得沉重，但是郑雪静已经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到那个学校上学了。

这时候，吴秀芬手里拿着两个熟透了的苹果，笑着走过来。

“雪静，吃个苹果吧。”

虽然说有时候儿媳妇的心直口快让自己很难以接受，但是看到自己的儿媳妇对自己儿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吴秀芬心里面还是很感激的。

当父母的，不能跟着孩子一辈子，等以后他们俩走了，照顾王铮的任务，还是会落到郑雪静的头上。

郑雪静抬头看了一眼那分量足有一斤重的大苹果，很不满意得说到：“我吃那个干啥？四五块钱一斤，两个就小十元了，攒着卖了换钱，不比吃了有用多了？”

吴秀芬一听，有些尴尬得不知道将苹果给不给孙子吃。

他们一家现在并不觉得多么难过，以王向忠的话来说，他们有儿子，他们还有孙子，将来孙子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子以及他自己的事业。

当他们看向了远方的希望，眼前的困难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苦难的人要想幸福，唯一的出路就是远方的希望。

“吃吧，俺和你娘刚才点数了一遍，咱们家的苹果园今年能收五千斤苹果哩。”

其实如果好好管理的话，他们家三十亩的果园，完全可以收获五六万斤的苹果。

好在五千斤苹果，也能卖两三万块钱，对于这个饱经风霜的家庭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的一笔收入了。

郑雪静一听，也高兴了起来。

“爸，我想着等收了苹果之后，在咱们周围找个工作。现在王铮这个情况也就这样了，家里外头的花销也挺大的，以后王敏上了学，家里面有妈照顾王铮就行了，我出去打工赚点钱，也能贴补家用。”

虽然郑雪静经常跟吴秀芬拌嘴，但是对于自己的公公王向忠，她还是很尊重的。

王向忠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也行。”

吴秀芬在一边听到，有些感动得擦着眼角说道：“哎，静，可真是苦了你了。”

郑雪静最烦女人擦眼抹泪的，瞪着旁边自己的婆婆：“好好的日子，擦眼抹泪的干啥？这日子，就是整天让你给哭的！”

王向忠担心儿媳妇和妻子再吵起来，忙说道：“你快去做饭，少在这边添乱。”

王向忠说完，便到小屋里面哄孙子去了。

这个小屋很简陋，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说起来比王铮的年龄都大。没有砖瓦，是用土、茅草和石灰培成土培，然后一块块垒起来，房顶的房梁是山上的老榆木，屋顶上面没有瓦，铺着麦秆捆成的苫子。

这样的屋子冬暖夏凉，唯一的缺点就是，漏雨。

一下雨，屋里就会到处漏，所以整个屋里潮湿得很。

午饭很简单，土豆炖芸豆，上面飘着几个五花肉片。

王敏很喜欢吃炖得熟透了的肥肉叶子，所以几口肉都给了小家伙。

郑雪静一口口得给王铮喂饭，只要有她在的时候，她绝对不放心别人干这件事。

其实，郑雪静这辈子就谈过这么一次恋爱，然后就嫁给了王铮。其实她一直挺崇拜自己的丈夫，农村出来的齐鲁大学的大学生，有责任感，爱家顾家，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老公。然而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郑雪静喂的每一口饭，都会亲自尝尝冷热。

有时候，郑雪静将勺子放到王铮嘴边半天，王铮才会张开嘴巴。而将饭菜喂下之后，郑雪静总会快速得准备第二口。

喂饱自己的丈夫，需要很长的时间，实际上每次郑雪静吃饭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凉了。

郑雪静不怕吃苦，她从小也都是吃苦过来的。

“好吃。”

忽然，一句话在饭桌上说出来，然后大家都停下了筷子。

郑雪静也一愣，她快速得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老公，她听到了，她听得很清楚，刚才自己的老公说话了。

“老公，老公你说话了？”郑雪静哭了，她最讨厌别人哭，然而这一刻，泪水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王铮试着转了转头，一切正常，四肢和腰身的感觉也很好。

他心中暗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