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葛专家已经到了现场，他说想见见你。”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钟，向南刚刚给几个年轻修复师上完了一堂“课”，将他的“以小变大，以少聚多”的古陶瓷修复拼对粘接技巧传授给了他们，接到胡德森打来的电话之后，他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直接去了考古现场？我还以为他要先来一趟县博物馆呢。”

“我本来是打算先送他去一趟县博物馆的，不过他说时间紧迫，还是直接到考古现场好了，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胡德森低声解释了一句，又说道，“你赶紧过来吧，我们都在等着跟你一起去看壁画保护的效果呢。”

“好，我马上就到。”

向南挂了电话，跟李德坤和老戴等人交代了一下，便急匆匆地出了博物馆，这一次他可没敢图快而选择乘坐摩的，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招手拦了一辆刚刚下客的出租车，便直奔考古现场而去。

葛东河今年才刚刚六十岁，可他的模样给人的感觉，都已经快有七十岁的样子了，他身材高大却显得瘦削，脸上皱纹不多，但已经出现了色泽发暗的老人斑。

此刻，他正坐在考古现场中的那顶大帐篷里闭目养神。

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刚刚泡好的浓茶，正袅袅地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在几分钟之前，他刚刚跟马教授和柳教授简单聊了聊，尽可能多的掌握一些那座汉代古墓的现状，在得知马教授等人为了保护墓室壁画，已经派人将古墓严密看守起来，并且暂停了对这座古墓的考古发掘工作时，他原本有些焦急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原本葛东河是今天上午就能到这里的，只是昨晚飞机因故误了点，一直拖到了今天早上八点多钟才起飞，导致他比原计划晚了差不多小半天才赶到隽邑县。

这也让他一夜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但这种疲惫，对于葛东河来说，也早已经习惯了，陕省是国内壁画古墓发掘得最多的省份之一，从他十八九岁时开始跟着师父学习修复墓室壁画以来，这三四十年间，就从来没有轻松过，有时候为了抢修一面即将损毁的珍贵壁画，连续两三天不休不眠，那都是很平常的事。

往往几个通宵下来，两只眼睛就跟兔子眼似的，连一丝眼白都看不见，全红了。

如今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相比较于身上的这一点疲惫，葛东河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只闻其声未见其面的年轻文物修复专家向南。

虽然他不是古书画和古陶瓷修复专家，但不妨碍他对向南的好奇心，究竟要什么样的天赋，才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够在古书画修复和古陶瓷修复两个领域都做到行业内顶尖的水平？

还有，他之前是怎么想到要用兵马俑彩绘保护技术来保护壁画的？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一次现场实践？

当然，最重要的是，葛东河还是更关心，向南之前在他的允许下，在墓道里所作的一次小范围的尝试，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一想到这些问题，葛东河连身体上的那一丝疲惫都消失不见了，他略显兴奋地睁开双眼，看了看陪在一旁的胡德森，出声问道：“小胡，向南快到了吗？”

“快到了。”

胡德森连忙点了点头，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说道，“要不，我再打电话催催？”

“不用，反正也急这一会儿。”

葛东河摆了摆手，随即又问道，“对了，小胡，今天你们有人进墓道看过那些壁画了吗？”

“嗯，每天都会有人进去给那些炭火炉添加燃料。”

胡德森的脸色肃然了一些，他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虽然做了防护，不过那些壁画起翘、剥落的情况还是在增多。”

“这是不可避免的，用炭火炉烘烤，只是减少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减缓壁画氧化的速度罢了，只要不是真空状态，这种情况就不会完全消绝。”

葛东河倒是见怪不怪，要是做一做防护就能避免壁画损毁，那还要他们这些壁画修复师做什么？

不过，显然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儿，他转头看了看胡德森，又问道，

“那向南昨天做了防护的那一块是什么情况？”

“啊？”

胡德森倒是没注意这个，这时候被专门提起来，反倒是傻了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倒还真没注意，要不我现在过去看看？”

“算了。”

葛东河摆了摆手，内心里略有些失望，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丝毫没有变化，笑道，

“等向南来了，咱们一起过去看一看吧。”

“哦，那好吧。”

胡德森看到葛东河似乎并不在意，这才略略地放下了心，只觉得跟这葛专家聊天真累人，还是跟向南说话爽快，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不用费脑筋去猜。

想起向南，胡德森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帐篷门口往路口处看去，这向南怎么还不来？

向南原本早应该就到了，不过车子开到半途中时，他又让出租车司机开回去了。

之前一接到胡德森的电话后，他心里只想着尽快赶到考古现场去和葛东河见面，却是忘了将昨天带回来的那些材料也一起带过去了。

昨天在墓道里对壁画做了小范围的试验之后，尽管还没看到效果，但向南依然坚信自己的方法是有效的，只要有效，那么今天下午肯定又有得忙了，这些材料自然也得随身带着。

要不然的话，等到那边需要时，又要打电话叫刘乙君他们再跑一趟，麻烦不说，重要的还是耽误时间。

回博物馆将那些材料带上，又喊上刘乙君一起，向南这才坐上出租车，重新往考古现场驶去。

等抵达考古现场时，葛东河和胡德森两个人差不多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向南一进帐篷，就连连道歉，和葛东河聊了几句之后，便直奔主题：

“葛老师，咱们现在直接去看看试验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