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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一年刮两次风沙，一次6个月，另一次也是6个月，地上无根草，四季狂风吹。

风沙烈日，残垣断壁。

黄天当立，尘土浓烟。

四月初城北的田埂上，烟尘滚滚的开过来一辆手扶拖拉机。

‘突突突突突……’

烟尘褪去，才看到手扶拖拉机上王祖苋头顶一块农村常见的屎绿色大方巾，手扶着两个把手，上下颠簸全身颤抖，烟尘中来了个急刹车，车子来了个滑坡甩尾。

呕——

双手死死抓着车斗，骨节发白的张国栄平淡随性地呕吐了一小口，甩了下刘海，然后用颤颤巍巍的手抹了把嘴角残余——习惯了。

砰砰！

大长腿支下，王祖苋随手用L型摇把敲了敲车斗，“各位乘客，终点站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烟尘消散，田埂边上露出一个豁牙老汉的笑脸，嘴里叼着烟袋锅子，一张嘴，随即吐出一口正宗的黄土高原与NMG高原土疙瘩化成的砂砾。

旁边的几个凑在一起‘拉活’的农民杵着铁锹洋镐，也都跟着呵呵呵的笑，牙缝掩不住的是‘毛乌素’刮来的沙尘。

这些人都是《东邪西毒》剧组雇佣‘帮红’的村里人，当然，每日也都给工钱，管饭……

每日事儿不多，这些雇来的农民也趁机赶赶农忙，聊胜于无。

这边有个顺口溜叫做：山高尽秃头，滩地无树林。黄沙滚滚流，十耕九不收。

虽然庄稼收成不好，但架不住确实无所事事。

反正……那个大高个叫导演的人其实也没啥事……

这些后生女子也都四处闲逛，听说前几日还驾车去了一趟周边，那个开拖拉机的女子还给村民买了不少沙柳、沙枣、柠条、樟子松……

心眼可好勒。

王祖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解开头上的方巾和脸上围着的纱巾，一抖，全是黄土砂砾。头顶梳着发髻，身上穿着戏服。

旁边，张学囿扶着电线杆，单脚站立，不断抖动的磕鞋里的沙子。

张国栄偷摸的拎着棍子朝他望，吓得张学囿连忙大喊：“哥哥哥哥哥……我磕鞋里沙子呢，没触电！！！千万别学那个谁打我！”

“……”

旁边正和村民拉家常的王姐脸色瞬间凝固，瞪了一眼张学囿：你就报我身份证号呗？

前段时间，王佳卫扶着电线杆被王祖苋看见，一棍子就扫了过去…真的做到了棍扫一大片。

那声惨叫啊！

特解气……呃……特别让人同情。

“清明上坟？”

王姐拿着半拉向日葵嗑着瓜子与几个县里的工作人员闲聊，相比起剧组其他人，她在交流上虽然也有困难，但慢点说能懂……毕竟王姐讲国语。

对于这个讲着一口播音员口音的女子，村民们以及镇上、县里的公安也都觉得特别友善，看她就和看仙女似的……

嗯，《东邪西毒》剧组常驻着派出所的公安以及镇上工作人员。

全面为外商服务。

毕竟这是野蛮生长的90年代初，这么一群漂亮的女明星在这里……没有公安可不安全！当然，其实剧组也有当地警察局派来的人。

欢迎来到90年代。

真实的生活在90年代人的青春只定不全是迪斯科、旗袍、摇屁股、抛媚眼，在当地，这种人可能叫嫖脑，混这些场所的人估计……都毙了？

“前十天后十天，那边就是坟地……”

土白衬衫套着劣质西服，腰带勒在肚子上的年轻的工作人员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包，上边顶着土疙瘩，压着纸。

“要不……”王姐眼睛亮了。

“咳咳。”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裹着橄榄绿军大衣的林小阿姨难掩曼妙丰姿地笑吟吟立在身后，仿佛一汪泉水，沁的每个人都感觉风沙都不在混沌，明台上的灰尘也被瞬间洗刷干净，整个人都清澈如泉一般。

“王姐~~”林蜜桃笑着打趣。

《东邪西毒》剧组唯一敢明目张胆棍削导演的人物——剧组所有人高山仰止赞一句：老王大姐！

意外触电怎么办？

去大铁棍子剧组找王姐！

耽误工作么？

不耽误……

今天打完，明天就工作。

呃，自从给王佳卫一顿削，拄拐的王导演仿佛被打开窍了。

《东邪西毒》第二天多拍了一场戏，这很了不起了，拍摄这么长时间，他们都已经懵了，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

这段时间，一共没拍几场有用的戏……但是胶片则废了上万尺。

剧组每日人吃马嚼全都是海量的资金支出，可是机器运转却了了无期……剧组许多人都有一种被流放大西北的感觉，更不要说这些档期排的很满，时间就是金钱的明星演员们了。

当然，工作人员都很淡定，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宝贝怎么了？”

蓬头垢面却难掩本身美丽底子，梳着发髻，英气十足的往姐落落大方的搂住林清霞的腰，御姐味十足。

这惹得林蜜桃挂起笑容，妈里妈气的伸手去帮祖贤摘秀发上的秸秆碎，“晚上我乘车返回，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回港岛嚒？”

“返台北。”

“吼啊~~”王姐笑容灿烂，亲昵的用下巴磕了磕后者的脸颊。

“我档期也到期了。”

“我的也是。”林清霞错愕的看了眼在旁边拄着拐的王佳卫，“我怎么感觉并没有拍摄什么呢？”

“不知道~~”王姐耸耸肩，她虽然也觉得没拍什么，但是又觉得拍了好多。

“可能导演有自己的想法吧，我听孝祖说导演拍摄就是这样，他有自己的想法。”

忽然Pick到某人，让王姐与林阿姨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没有继续。

接触这么久，其实两个人之间真的发展出来了属于她们的友谊，甚至无话不说……但是却有隔着一层让人避免不了的人名。

总之，她们也挺纠结。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谈论这个话题。

你不得不承认，虽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有时确实是很好用。

正在两人说笑的时候，却发现张国栄在旁边一直抖身子……就和开了震动似的，全身抖动。

王祖苋笑着也跟着抖肩。

“深井冰。”哥哥笑骂了一句，抖着身子朝着剧组搭建的客栈走去，一路走一路抖。

王祖苋就尾随在后边模仿，引得梁朝玮、张学囿、林清霞都忍俊不禁。

“不要搞啦哥哥。”

林清霞打趣着推了一把哥哥，“剧组已经出现人传人现象了。”

身后，王祖苋、梁朝玮、张曼钰及张学囿都在一起抖。

这一幕让准备喊他们拍海报的王佳卫都笑了——嗯，就是拍海报。

没办法。

资金都用完了，当然要靠这几位主演再去圈钱。

尤其是王祖苋张国栄，他们的外埠扛票房能力已经足以了，许多片商看到王祖苋的名字就已经准备购买了！

“好了，大家收拾一下心情，拍摄海报。”

“你们不要抖了，深井冰……”

哥哥张国栄一脸无可奈何的去打小贤。

“你这抖的怎么抖的……”王祖苋贴近哥哥一脸好奇，看着对方手臂身子却栗颤的越发没有规律，羡慕不已。

“我哪里有抖……”哥哥抬起胳膊，忽然愣住了，“哎哎哎……我胳膊怎么抖了。”

起初几个人还笑，以为哥哥在整蛊他们，但是慢慢的发现似乎大概可能不是作弄他们啊！

“怎么回事？”王佳卫拄着拐凑上来。

“没……事吧，就感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下。”哥哥张国栄一边说话一边抖肩。

这时候，忽然一只褐色的蝎子从他脚下钻出来。

“小心——”

王佳卫掏出随身带的一本张爱玲的《半生缘》拍在蝎子上，瞬间变成泥糊。

“啊！”

几个人瞬间吓得乱跳，这时候跟组的大夫也急忙跑过来，查看张国栄的情况。

确实是被蝎子蛰了，导致神经问题，所以说才全身抖动。

哥哥张国栄抖动着身子一脸懵逼又自恋的喃喃：“为什么蛰我？我长这么靓……”

大家也都憋着笑。

王佳卫淡定的捡起《半生缘》收好，旁边几个人也见怪不怪。

也不明白为何拍摄一部武侠片要带一部言情小说。

其实，《东邪西毒》这部戏王佳卫是根据张爱玲爱情小说《半生缘》改编的……

嗯，你没看错，后世，王断腿也亲口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说，这是一部打着金庸武侠小说用着古龙武侠造型台词模仿梁羽生构图拍摄的一部张爱玲的都市爱情戏……

海报的拍摄，王佳卫与杜可风很用心。

真的……

王姐都能感受到导演对她的偏爱。

她也非常乐意的配合。

其实这时候的她在事业上也很有企图心，接拍这部全明星阵容的电影，很大一方面是因为很想与王佳卫合作，她还是蛮相信王佳卫的……

毕竟后者是她家男人都认可的‘天赋型才华横溢的导演’。

王祖苋笑着拍好一系列的海报，同林蜜桃等人说：“感觉这部戏海报都拍了好多。”

“嗯，据杜可风说海报会拿去公司精修。”张曼钰笑着回答。

“明天我同祖贤就返回了，返港一起打牌。”林蜜桃笑着挨个拥抱，然后苦口婆心的对每个人都叮嘱好，确实特别的妈里妈气。

“好啊，回头一定打三天三夜。”沉迷麻将不可自拔的点炮冠军张国栄兴致勃勃的号召。

看着这些笑的开心的演员，王佳卫整理了一下心情，也准备返港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