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沧桑
作者:陈玺 | 分类:都市 | 字数:6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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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县局和派出所的干警一起将油坊的菜籽运回了派出所,并对油坊的师傅做了询问笔录。两个干警骑着三轮摩托,来到大队部。看着飘着红旗的摩托,咆哮着扬着尘土驶进大队的院子,代销点的售货员和买东西的群众走了出来。干警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手里拎着黑色的人造革皮包。孙书记很少见到公安干警来大队部,他放下手里的报纸,迎了出来,向干警自报家门。大夫用注射器配好了药水,手里拿着药棉,一个中年妇女扯下裤子,露着白皙的屁股,正在等着大夫扎针,她恐惧地背过脸去。看到摩托和干警,大夫放下了针筒,站在医疗站门口看着。干警走进屋子,和孙书记嘀咕了一会儿,德文忙着给公安同志倒水,热情地侍应着。孙书记走到麦克风前,打开喇叭,对着麦克风上的红绸子吹了几下,拉长了嗓门叫着周志清赶快回大队,一连叫了好几遍。
周志清披着上衣,和村子一个社员正坐在饲养室门前的碾盘子上面,用粉笔画了几个方框,正在丢方。听见喇叭上懵拉拉地叫自己的名字,第一遍的时候,他估计是公社或抽水站找他,要研究灌溉的事宜,他没有搭理,继续丢着方。第二遍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慢慢地有点坐不住了,开始分心了,不时瞭望了电线杆的喇叭。第三遍喊他名字的时候,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一股凉气顺着屁股底下冰凉的碾盘子向上腾升,他用手抹了方局,承认自己输了。丢方社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摇着头站起来走了。
周志清骑着自行车,快到大队的时候,喇叭第四次喊叫他的名字,他知道大事不好了。他本想干脆跑了,想到一家老小都在村子,自己好歹也算个干部,他下不了这个决心。他一边揣摩着如何应付,一边将自己调整到公社干部的状态。看见孙书记和两名干警站在院子,他知道菜籽的事情发作了。孙书记将他叫到车前,对公安介绍说:“这就是周志清同志,是我们公社的段长!”
一位公安瞥了他一眼,挥着手里的皮包,严肃地说:“上车吧!”
周志清听完孙书记的介绍,赶紧掏出香烟,给干警发烟。干警推了回来,眼光里露着威严。他知道菜籽的事再也包不住了,他感到满脸羞臊,没想到偷鸡不成反倒蚀了一把米。坐上摩托的偏斗,他低着头,想到自己还是公社干部,没有到最后关头,不能自毁长城。在摩托行进的瞬间,周志清抬起头,环视着院子里的人群,挥着手向大家笑着。
摩托冒着黑烟,在公路上颠簸着,偏斗里面挂着绳子和手铐。手铐摇晃着磕在偏斗的铁皮上,哐啷作响,不时会碰到周志清的膝盖。他心里一阵发紧,想到了公社,如果自己被捆绑起来或戴上手铐,那么自己数年在公社积聚的形象,就会瞬间扫地。他和老五不一样,他不但不要有事,而且还要在人面前装神弄鬼,他时时刻刻都会想到自己的形象。老五就像生产队槽头的牛,就盯着眼前的几亩田,他只管拉车犁田,总是按照自己的章法行着。志清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笑着问:“同志,叫我啥事?”
干警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志清感到平时大家见到自己,都是仰着头或平视着,干警这样的俯视和一瞥的神情,让他浑身不舒服。他的额头冒起了汗,他用衣袖擦了擦,默然地垂下了眼睑。坐在后面的干警盯着他问:“车上风这么大,咋还出汗呢?”
志清讪笑着,不好意思地说:“这把年纪了,有点虚。”
干警伸出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转过头来问:“是身体虚还是心虚?”
周志清脑袋转得快,抬头应道:“是气虚。”
摩托没有去到公社大院,而是来到了对门的派出所。干警招手让周志清下来。看着干警走进一间屋子,他站在院子,四处张望着。一会儿,那间屋子的门开了,一名干警招着手,让他进来。看见前面是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干警,他唯唯诺诺地站在桌子前面。干警大声说:“坐下吧!”
干警站起来,走到周志清跟前,一字一句地说:“你在公社工作多年,也算明事理的人。政策嘛我们就不讲了,你将三护队菜籽的事情讲一遍。”
周志清松了一口气,他将自己田头村后讲了若干次的事情讲了一遍。刚开始干警还捺着性子,不温不火地听着,慢慢地有点不耐烦了,开始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听到他不断絮叨着自己的清白和仗义,问话的干警再也忍不住了,呼地站起来,手在桌面上用力一拍,桌面上的茶缸弹了起来。他指着周志清大声斥责道:“周志清,你要弄清你的身份,在这里你不是公社干部,不要认为我们给你面子,你就可以随意忽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讲出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将案子交给公社。等我们拿出人证物证来,晚上我们就把你带回去,关到看守所。”
周志清突然明白了眼前穿着白上衣、戴着国徽和领章的家伙不是金尚武,他的汗唰地流了下来,头抵在两条大腿中间,他跌落到翻江倒海的思维运算之中。他盘顺着如果自己认了,段长丢了,名誉扫地,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如果自己不认,无非就是态度不好,向老五一样关上几天,公安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最后还是要放了自己,起码自己还有翻盘的可能性。他更知道公安常常顺着自己的推理和判断,并没有什么证据,连蒙带唬地千方百计地让怀疑的人承认。周志清心里冷笑了几下,心想我周志清是什么人,小孩过家家的东西也想来哄我,公安也太小看人了。
拿定主意后,周志清直起身子,抬起头,坦然地说:“公安同志,我是一名有着十几年党龄的老党员了。这些年来,虽然自己能力有限,可是我也在自己的岗位上放光放热。你们这样莫须有的诬蔑一个党员,就是对党的事业没有了信心。作为一个老党员,我真替你们惋惜!”
周志清抬起头盯着干警,心里想到的是《烈火中永生》里共产党员的形象。问话的公安知道碰上了难缠的人,他走过去,勒着周志清的衣领,大声吼道:“你狗日的真是不知羞耻,到了这步田地还敢拿党员的身份做挡箭牌。清除你这样的败类,那是对党的事业负责。”
周志清小时候和小伙伴玩耍吵架的时候,同伴有时会这样骂自己。自从到了公社,这样的称谓都是他骂别人时用的,没有人敢这样称呼自己。他突然感到自己在公安心目中和惯偷赌博等社会上的二流子没有什么两样,公安这种不留后路的称呼,莫非真的有了证据。他的汗又流了下来。
问话的公安看到周志清开始流汗,知道他有一点晃悠。他放开了周志清,走过去关上了房门,带上了窗户。屋子里一下暗了下来,他突然喊了一声站起来,看着周志清怯怯地转过头看着自己,他又喊了一声。周志清屁股慢慢地离开了凳子,刚开始还弯着腰低着头,慢慢地腰直了起来,头也抬了起来。公安知道他心里又做好了挣扎的准备,便走到他的身后,突然起脚踏了下去。周志清咣当趴在地上,他想赶快站起来,公安又是一脚,他坐在地上,原来专注的眼神开始发散,从闪闪放光逐渐变得无神。他想公安能这样对待自己,并不是想象中没有一点证据,他在不断地修正着自己的推测。
公安走到墙角,哗啦扒开了帆布,四口袋菜籽蹾在那里。周志清的心理防线塌陷了。公安抬起脚,指着菜籽,大声问:“看看这是什么,没有真凭实据敢这样对你吗?是不是让我们把卷毛一起抓过来对质一下!”
周志清趔着身子,听到卷毛,他立马软了。卷毛是自家的叔伯侄子,平时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由于名声不好,快三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小时候,他的头发是卷的,户族的大人都叫他卷毛,近十几年,尽管他的头发还是卷的,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了。听到卷毛,周志清知道自己完了,公安什么都知道了,并不是在糊弄自己。想到卷毛被抓起来,堂哥一家肯定会和自己拼命,一个户里一下子出了两个贼,自己如何在槐树寨立足。周志清坐在地上,瞬间变成了奄奄一息的死狗了,他滴溜着绝望的眼睛,哀求着说:“卷毛是我的侄子,还没有媳妇。能不能放他一马?”
公安吐了一口烟,交换一下眼神,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他说:“那就看你的态度了!”
在确认不牵出卷毛的前提下,周志清一五一十将偷菜籽的经过讲了出来。
周志清被带走以后,孙书记不知道要不要报告公社。他知道周志清好歹也算公社的干部,不报告公社怪罪下来,自己就被动了,到时他回来,也会埋怨自己。报告了,他又担心公安的纪律,会不会给自己定一个跑风漏气的罪名。他正在犹豫不定,德文走了进来。孙书记将情况说了一遍,德文说:“公社那也是一级政权,报告肯定没有错。”
孙书记给公社打电话,他说找杨主任,接电话的人说杨主任在茅房,说告诉他再转告杨主任,孙书记说让杨主任回来给他复个电话。杨主任知道情况后,抽着烟,在院子转了几圈,他知道如果周志清偷菜籽的事情落实了,公社的威信和名声就会扫地,自己这个主任也难辞其咎。他将田专干和张副主任叫到办公室,商量要不要出面协调一下。张副主任认为公安机关办案,那是职责所在,最好不要干涉。田专干极力主张将事情揽过来,自己消化,避免负面影响。杨主任感到自己在乡镇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让这件事毁了,心里实在不甘。他踩灭烟头,决定出面协调一下。
周志清在笔录上签完字,打了指模。两个公安走出屋子,叹了一口气,正蹲在台阶上抽烟,杨主任过来了。公安赶紧站起来,将他迎到办公室。杨主任走过去关上门,问情况怎么样。公安疑惑了一下,还是将情况报告了一遍。他狠狠拍了下桌子,气愤地说:“这个周志清,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你们公安同志不容易,到公社办案,我们欢迎。但是,革委会还是觉得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公社面上的工作,希望能将周志清的案件交给公社来处理!”
两个公安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杨主任说:“这样吧!你们拨通王局长的电话,我来给他说。”
公安拿起桌子上红色的电话,咔嚓咔嚓拨通了电话,局里说局长正在开会。杨主任和公安没话找话地扯着淡,他看了一下手表,让干警再拨电话。接通后,杨主任拿过听筒,和王局长开着玩笑,弥漫着老友的气氛。杨主任说了自己的苦衷,王局长同意了他的请求,交代一定要安抚好老五。
杨主任让周志清待在派出所,自己回到了公社,通知张副主任和田干事开会。他来到会议室,给大家派着烟,抽了一口烟,他缓缓地说:“我刚才问了一下公安的同志,菜籽已经找到了。油坊只记得送菜籽人大概的轮廓,公安感到难于核实,同意将这件事情交给公社来处理。”
田干事松了一口气,赶紧说:“没有造成影响就好!”
张副主任抽着烟,瞥了一眼杨主任,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问:“要不要让老田再刨一刨?”
杨主任挠着头,为难地说:“按说应该有个水落石出的结论,但是公安机关都没有弄出来,我们咋能弄出来?我担心的就是下面简单粗暴,时不时还来点刑讯逼供。现在主要是集中力量搞建设,还是罢了!”
说完,杨主任拿起电话,在电话里将孙书记一顿臭骂,交代大队的民兵组织马上撤销,让金尚武到公社参见学习班,进行反省。老五的事情要做好善后工作。
金尚武得知周志清被公安带走的消息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他不知道公安会不会来找自己,他更后悔没有听小军的建议,奔着一丝温情,没有攻克周志清。他让民兵通知老五可以出去了。老五说自己动不了,要家里人来接。正当他愁眉苦脸、焦躁不安的时候,孙书记带着德文走了进来。看见金尚武坐在板凳上,跟前围着一圈民兵,孙书记跺着脚,指着民兵吼道:“你们这个组织马上解散,明天回自己的生产队劳动。武器收缴上交到公社。”
孙书记想起了老五,向厢房张望几眼,问:“老五呢?”
民兵带着孙书记走进老五的屋子。看着炕上的麦草和老五枕着的砖,他有点动情了,他快步走上前,拉着老五的手,愧疚地说:“五叔,我这个书记没有当好,让你受苦了!”
知道老五正等着家里人来接。孙书记指着民兵说:“找一辆架子车,把老五送回去!”
几个民兵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眼睛不停地瞥着金尚武。孙书记来气了,他大声喊道:“金尚武,公社通知你,明天上午参加学习班!”
金尚武仰着头,脸憋得涨红涨红的,想到这些年自己不断地变着法子给别人办学习班,现在自己却要去参加学习班,他真是欲哭无泪。民兵听说金尚武要去公社的学习班,赶紧低着头,去找架子车了。
老五坐在架子车上,一个民兵架着辕,一个在后面推着。快到村口的时候,社员们刚好下地回来。车子过了桥,老六正蹲在渠岸上抽烟,看着民兵送老五回家,他走上前去,跟在边上。他缓缓地吐了一口烟,低下头说:“五哥,你这人就认死理,这回尝到苦头了吧!”
老五抬起头,淡淡地笑着说:“老六,咱俩不同。你是用脑子管人的,我是用量力伺候田地的。”
智亮手里拿着铁锨,正在门前收拾粪堆,看见民兵送着老五回家,心里想老五这回是废了,估计不能走了。想到自己被民兵折腾,他赶快走到头门后面,从门缝中看着老五经过。马九蹲在饲养室前的土堆上,叼着烟锅,默然看着老五进村,他喀喀着,犹豫了几下,硬是将口中的痰咽了下去。
金尚武六神无主地沿着田埂,在田间游荡。天黑以后,他蹲在壕岸上的麦草垛子前,索然地打量着公路上人来人往。看着村落的袅袅炊烟,路上稀落的行人,他感到自己和周围的东西脱开了,自己好像被遗弃了,只能默默地蹲在慢慢沉寂的夜里,木然地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汽车穿行,一溜白啦啦的光束照到麦草垛子前,随即又折向前方。他感到这白色的光束特别灵妙,甚至幻化出那是通往天国的通道,他对着光束傻傻地笑着。鸡叫的时候,他推开了家门,回到家中,他没有饥饿的感觉,靠在自家院中的柴堆上睡着了。
早上,金尚武的老婆起来倒尿盆,抬头看见墙头的公鸡抖着翅膀,昂首阔步走在朝霞中。低头看到自己的男人憔悴地半躺在柴堆里,她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不明白自己人见人怕的男人,咋地变成了这般模样。
金尚武揉着眼睛,缓缓坐起来,惺忪地睁开眼睛,眼睛滴溜转了几下,伸直胳膊抖动着,感到肚子咕咕叫着。他突然感到今天和昨天不同:昨天他可以随意转悠,生产队还要给自己记上全额工分,有一群小伙子围着自己,只要他不高兴,眼睛一瞪,村民就会诚惶诚恐地离开;今天自己就是一个农民,就是一个当了多年农民,却不怎么会种地的农民。他有力抖动的胳膊瞬间耷拉了下来,眼睛里没有了犀利和好斗,变得平和甚至暗淡,肚子好像也不叫了。他捡起几件铺盖,用绳子捆在自行车后座上,任凭老婆咋问,就是不作声,推着自行车上路了。
杨主任正蹲在屋子前面的花圃刷牙,嘴里冒着白沫。看见金尚武推着车子,灰不塌塌地进来,他喝了一口水,仰起脖子,将嘴里的水吹得好像一个球,在口腔里加速旋转,对着迎面走来的金尚武喷了过去。金尚武好像一个没有完成作业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站在花圃外面。他并不理会金尚武,拿着碗筷到后面的厨房打饭,从厨房的灶台接过一碗稀饭和两个馒头,坐在房间前面的台阶上,夹着碟子里的炒辣椒,有滋有味地吃着。金尚武感到满院子的熟人,站着蛮招人眼的,就蹲了下来,将自己的头弯在胯间,尽量不被别人认出。
杨主任吃完饭,站在台阶上抽着烟,喊着叫金尚武过去。田专干也来到了他的屋子。杨主任手里夹着烟,指着金尚武,瞪着圆眼,怒气冲冲地说:“好你个金尚武,逞能好斗,就喜欢在群众面前耍威风。菜籽的事弄得公社多被动,现在这摊场,你说咋办?”
金尚武低着头站着,脸上的青筋抖动着。杨主任知道他就是一头好斗的狮子,他转过头来,对田干事说:“你到灶上给他拿上两个蒸馍,让他到水库的工地去一段时间,别在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老五被民兵用架子车送回家,孙蛋和毛蛋刚刚提着草担笼回来。他们撂下草笼,赶紧走过去,把爷爷从架子车上扶下来。孙蛋对着院子喊道:“婆,我爷回来了!”
醒民妈从厨房走出来,用油裙擦着手,看着两个孙子一左一右搀扶着老伴,脸上露出了笑容。老五躺在院子用竹片做成的可以调整角度的躺椅上,老婆冲了一碗糖水递给他。老五端起来喝了两口,让两个孙子喝。醒民回来了,坐在父亲身边,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老五坦然地听着。觉民赤着脚浇地回来,看见父亲躺在躺椅上,突然哼哧了几下,蹲在地上哭了。醒民说:“大,你也算经了一场大难,能回来全家人都高兴。明天我到镇上买点菜,咱们包顿饺子。”
老五家从来没有包过饺子,为了庆贺他回家,这也算开了先河了。醒民在镇上买回来了菠菜豆腐和一块肥肉,他撩着水将菜刀磨好,先将肉切成小丁,再轮着砍刀将肉剁成末子,最后和切碎的菠菜豆腐拌在一起,用筷子搅拌均匀。农村人不会擀皮,桂琴在案上擀了一案子面。孙蛋和毛蛋按着父亲的吩咐,撅着屁股,用茶缸盖盖在面上拓圈圈,一个个和茶缸盖盖一样大的面皮出来了。觉民和哥嫂一起包成饺子,妈妈烧着锅。老五躺在椅子上,看着一家人忙活着,脸上露出孩童一样的笑容。
蘸着蒜水,吃完饺子,老五坐了起来。他抹着下巴,呆愣地看着地面,思谋了一会儿,抬起头对全家人说:“菜籽的事就算过去了!就看大队到时咋处理。家里的农活不能耽误,更不能得理不饶人。”
晚上,孙书记和德文来到老五家,将一包白糖放在柜子上,对躺在炕上的老五说:“五叔,公社杨主任很惦记你这件事,特意打电话交代我们来看望你一下,他让你在家好好养伤,说公社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醒民给他们发烟,对孙书记在紧要关头出面,表示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