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争权夺势，开疆扩土，不也是为了眼前这一副模样？

最朴实的农民最想要的也不过是吃穿不愁而已。

“夫子你在看什么？”，张怀远额间布满了汗，伸手擦了擦，不明白洛夫子为何望着远处出神。

“怀远，那篇文章你记得多少，背出来听听。”，洛生川没回答小孩儿的问题，反而让人背起了文章。

张怀远虽不解，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将全文背了出来，洛生川问他可否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摇摇头，六岁的年纪能将差不多两百字的文章一字不差的背出来，文章还是早上才学的，已经比大多数同龄孩子优秀许多。

他这个年纪只知道累不累，苦不苦，要让他理解文章中的深意倒有些强人所难，洛生川心想自己还是有些太着急了。

楚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张怀远能将早上才教的文章一字不差的背出来让她有些意外，她那便宜舅舅和舅母能生出这样聪明的儿子也算是有些本事。

洛生川有理想有抱负，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县城里当一个夫子确实有些屈才。

雄鹰就该在天上飞，而不是长了一双有力的翅膀却不用，楚颜希望洛生川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走吧，银子不是问题，你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洛生川见楚颜朝自己靠近，没头没尾的讲了这么一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去哪？”

“去做你想做的事，这凉川层峦的山巅容不下一条有理想的大鱼。”

洛生川怔怔的看着楚颜，良久未语。

“你怎知我不是只想做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楚颜示意洛生川跟着自己，两人放下手中装种子的袋子，运行着轻功爬到了楚然当初带着玉林练习轻功的那座山顶。

两人站在山巅俯瞰着底下被护城河围绕起来的城，富河虽小，但五脏俱全，是一个缩小版的京城，辰安王就是这缩小版京城里面的王。

楚颜问：“什么感想？”

山顶的风比山底要凉些，吹得楚颜将耳间的鬓发理到了耳后。

什么感想？他只知胸口处有东西在猛烈的撞击，一下又一下，想要冲破胸膛，体内有一股暖流，按照奇经八脉的顺序快速的游走，每经过一个穴位就会让那个地方热血沸腾。

见洛生川不答，楚颜又缓缓开口：“蜉蝣又怎样，短短一日又何妨，不也过得精彩？万物生于这天地之间都有它的使命，你既心有鸿鹄大志，为何不去试试，窝在这方寸的土地里，这不该是你。”

这不该是你，洛生川望向楚颜，“那我该是怎样的我？”

楚颜不答，洛生川问她他是怎样的他，楚颜想说怎样都是你自己，看自己选择，怕自己说出来又让人觉得自己后面这番话与刚才那句这不该是你矛盾。

楚颜知道这两句话其实并不矛盾，她曾见过洛生川去酒楼帮忙，见那些达官显贵谈论哪个花楼里面的姑娘身姿更妖娆的时候露出的鄙夷之色，也见过他路过马路悄悄将兜里的银子丢进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碗中，如此种种，所以楚颜才会说这不该是你，人生选择权在洛生川自己手里，因此楚颜也想说怎样都是你自己。

所以她选择不回答。

没有得到答案，洛生川也不再追问，都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楚颜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

关于心有鸿鹄大志，他还没想明白。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饿死人的事件他也有所耳闻，闲暇之余他也会想，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解决，想到方法是一回事，但是实际的能力却小若蝼蚁，讲出来根本没人会听，听了也就只会当个笑话过去了，所以想了又能怎样？

或许他可以一直像现在一样，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夫子，怀揣一个与大多数夫子一样的桃李满天下的夙愿。

可这又正如楚颜所说，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到底该怎么选择？

凉风习习，吹得脸有些疼，楚颜眼看要到中午，于是顺着来时的路回到山下，洛生川紧紧的跟在后面。

回到山下的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再谈及刚才的话题。

去了这么久，楚颜回来见张怀远还在认认真真的往挖好的坑里丢种子，伸手摸着他圆溜溜的头问道：“怀远今天做得累不累啊？”

小孩子脸颊两边红红的，嘴角都有些干了，但还是脆生生的答道：“阿颜姐姐我不累，我手里的活儿是地里最轻松的活儿，远远比不上那些拿着锄头的伯伯累。”

楚颜将张怀远手里的袋子接过来，“你去休息吧，我玩儿了半天了，让我也尝尝这苦头。”

连续干了这么久张怀远确实有点累，于是听话的坐到一旁休息去了。

与往常一样，自从开了味鲜楼以后，工人的饭菜都是霍山胡从酒楼运送过来的，都是出自大厨之手，味道根本没得挑的。

饭菜从酒楼运送过来，王氏的工作量就减少了好多，多余的时间都用在照顾张氏和家里刚出生的那个小祖宗身上了。

“哎哟喂，小祖宗您可别闹了，就让你娘清净的做个桂花糕吧。”

家里只剩下两个大人在家，习惯了人多的小孩有些不习惯清静，从吃过午饭后就一直闹，已经闹了半个时辰，王氏这会儿正抱着哄呢，拨浪鼓都摇烂了都不见消停。

“娘抱着他去地里吧，这小家伙不喜欢清净，爱凑热闹。”，张氏也是被吵得不行，好不容易有时间做个桂花糕，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娃哭。

“行吧，我抱出去走走。”，房子离菜地几百米的距离，也用不着走多久。王氏刚用小棉被给小娃弄好，避免着凉，就听见屋外热热闹闹的，抱着人出去一看，是大家伙回来休息了，于是也不用抱着孩子再过去凑热闹。

听见闹哄哄的声音，小家伙立马就不哭了，安安分分的躺在王氏怀里。

“哟，弟弟咋还哭了呢，这小泪珠都还没干。”，楚颜进门洗了手就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撸娃。

小家伙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听见周围热闹起来后又开始咧着嘴笑，眼睫毛上还挂着没留下来的泪珠。

“他啊喜欢凑热闹，见家里冷清，吃饱了就开始哭，我正打算抱着他去地里逛一圈，没想到你们就回来了。”，王氏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娃交给楚颜，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她要去帮忙烧茶。

“楚卿桓，你这么爱凑热闹到底是跟谁学的？”

怀里的小孩自然是听不懂楚颜在说什么，只知道周围又热闹起来，又有人陪他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