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满车厢皆噤声，巴巴看着我们这边，强盗头闻声过来，拉起趴坐在地上的手下，狠声问道：“怎么又是你出状况？”大手一挥，又将他打倒在地，“不行趁早退出我们，咱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渣！”

我险些笑出来，又拉又打，还不如不拉起来呢？人渣，切，你们不都是一群人渣吗？

恰此，强盗头瞪着我俩，闷声道：“等到我出手就晚了，劝你们乖乖听话。”

我侧眸观察栾沂，生怕他又和强盗头杆上，此刻，他却一脸平静，再无波澜。

——

以为没事了，可那小喽啰从地上爬起来，兴奋抓起我脖子上的翠玉，笑道：“小娘子，这个也的交给我吧，别再找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我紧张拉回来，勉强笑道：“大爷，这，这，不如我把手链给你吧。”说罢，褪下佩戴于手腕的链子，歉意朝栾沂笑笑，毕竟，这是他送给我的第一样礼物。

小喽啰无赖说道：“别和我讨价还价，玉佩手链都要！”

这如何使得？！玉佩是我与那个时代唯一的联系，若是丢开这个，让我情何以堪？

小喽啰不由分说攀上我的手臂，作势要拽下。

我不依，和他进行拉锯战，他火了，“小娘子，不要不识抬举！”

栾沂挡在我身前，面无表情道：“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喽啰油里油气笑道：“本大爷偏不怕！”

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砰——”一声巨响，刚才生龙活虎的小喽啰倒在我的面前，我惊得浑身发颤，瘫倒在栾沂怀里，他遮住我的视线，迅速又开几枪。

“砰，砰，砰——”

剩下几个人相继倒下。

车厢乱成一团，大家瞠目结舌看着栾沂，他起身道：“不用担心，想必他们离死不远了，若不是逼我到绝境，我断然不会开枪，这是罪有应得，大家不必惊慌！”

一席话，镇住所有人，一个带头道：“谢谢这位英雄，一个确保整个车厢无虞。”接着，所有人纷纷道谢。

栾沂不断抱拳恭维，一时间，好不热闹。

刚才倒于地上的几人，不断痉挛抽噎，转瞬间断气，眼睛仿佛爆裂，死不瞑目般看着我俩。我在栾沂怀里哆嗦，他微笑道：“莫怕，莫怕，他们已经死了。”

活生生的人，在我眼睛毙命，我亲眼所见，却是第一次……

不知何时，车厢进来另一个穿制服的人，原来躲在拐角的乘务员已捷足先登去找来负责人，他笑着看栾沂，“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此等小事，切勿记在心上，我不过出于自卫。”

列车长笑道：“能否接先生的手枪一看？”

原以为栾沂会大方拿出，没成想，他推辞道：“抱歉，这是家父的遗物，在下不愿轻易示人。”

“原来如此。”列车长点点头，“不知……”话还没说完，栾沂就软软向位子上倒去，衣襟前濡湿一片，却是鲜红的血！

“栾沂！”我大叫，“ 你怎么了？”

他似无事般柔柔我的发梢，佯装发怒道：“不要大惊小怪，我不会轻易倒下，没了我，谁来保护你呢？”

“你？”我泪连连滴落，掉在座椅上，绽开一朵朵绚烂的夏花。

他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却含有一丝笑意……

我连忙抬眸望着列车长，恳求道：“能不能停下车子去附近的医院看看，他好像昏过去了。”

列车长搓搓双手，为难道：“这半道停车，史无先例，若是后面的火车开来，便会造成追尾事件……”

我茫然低头，眼睁睁看着栾沂胸前涌现更多的血，束手无策。

“我们愿意下车，往前走几里路，去提醒开来的火车。”刚才和我们同车厢的人站起来，“不能眼睁睁看着英雄死掉，现在这个世道，好人不多了。”

列车长刚想反驳，另一帮人前仆后继道：“好，事不宜迟，列车长你快点勒令停车，先救英雄！”

迫于众人的请求，列车长长吁一口气，颇为无奈道：“也罢，阿莱，你去驾驶舱，叫于强停车。”

栾沂的脸色渐渐苍白，我再无感恩的心情。

明知栾沂听不见，依旧小声对他说：“你忍忍，待会就去医院了。”一手撕下衣角大半，捂住栾沂的伤口。

——

时间一分一秒消逝，列车长称去联系医院，却没带回消息。

我们这节车厢的人走掉大半，无怨无悔返回十几里，只为拦截即将开来的火车。其他车厢自有工作人员去解释情况。

他们临走时，我放下棉暖骨子里的傲气，重重跪下，给他们磕头，自有人阻拦，我惨然笑道：“这是必须的，我不能帮上什么，却要大家陪我们在这荒山野岭。”

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扶我起来，“本想体会普通人的生活，和大家同坐普通车厢，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猜，强盗是冲我来的。却连累了大家，我在这里道歉。”

她，原来是北平高级军官的夫人，玉妍香。她笑容和煦，安慰整车厢的旅客。大家不禁泫然欲泣。

她明显看出我的愁容，“别担心，车长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说完，一手轻柔抚摸我的背脊，一手摁住栾沂汨汨冒血的胸口，“这位小英雄必定化险为夷！相信我！”

大抵这就是人格魅力，我放下无端烦躁的心绪，静坐等待。

撇过头，但玉妍香说道：“不要躲避，相信他的毅力，他爱你，没那么容易倒下！”

这席话，把我从濒临失望边缘拉回，我用力点点头，满车的人都在等待……

是的，栾沂，你要坚强，这么多熟悉的陌生人陪着你，不能撇下我们，独自去往另一个世界，你听见了吗？

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泪，落于地下，我笑了，他一定听见我的呼唤，他一定会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