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叶依的眸子开始有了神采：“哥哥……你说我是谁？”

叶晨微微叹了口气：“本来我和爸爸约定过，永远不告诉你的。”他抚摸了一下她的黑发，苦笑：“这个秘密，从你出生保留到现在……没想到还是要……”

“什么秘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叶依抬头看着他，眼里有不解。

“小依……可不可以先听一个故事？”叶晨宠溺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美好的表情：“在几百年前的通灵界，出现过一个召唤朱雀的少年……”

完美的脸庞，精致的轮廓，奇异的是他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眸子，闪着银月一般耀眼的光芒。对于通灵界来说，他是一个神话，一个唯一能召唤朱雀的神话。除了他，没有人看见过朱雀的真身，只知道那只神兽常常以火红色大鸟的形态优雅而高贵地出现，如同普通而温驯的小动物般站在他的身后，只要他需要。

他与朱雀的微妙羁绊，存在于那一纸契约之间，主仆，朋友，或者说，他是那只神兽的依赖。

没有人知道，朱雀可以幻化成少女的形态。所以只有他知道，她的笑，倾国倾城，也同样只有她知道，他也可以微笑。但是他的微笑，即使是对着她，也是清冷而遥远的，如同海市盛楼，难以触及。

“虽然我知道，你不能再对我这么依赖，你是神兽，不是小孩子。”他展开一个清冷的微笑，对着把头埋在他怀里的白衣少女说：“但是我却喜欢这样的依赖……也许有一天你不再依赖我了……我会很难过……”

“难过？”少女抬头，一双美丽的眸子看着他的脸，困惑不解：“什么是难过？银？”

“你不用知道。”他抚了一下她柔顺的黑发，闭上眼睛。

她绽开一个笑，如同冷月般，美丽动人。

他撇过头看着她的优雅的侧脸，微笑：也许依赖对方的人……是自己而已。他有种感觉，她是抓不住的，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微笑着从自己身边消失，如同烟雾。但是没了她，他该怎么办？

也许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可以抓住她的，也许再有一些时候的话，她是会喜欢他的，但那只是……也许而已。

在那样一个晴好的午后，她遇见了他，改变了她的一生。

“喂，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少女叫道。她被那个倚坐在树干旁一袭白衣的少年吓了一跳，她本来以为，这里不会有人的。要是让银知道她被人看见了的话，一定得骂她不可……少女笑笑，不过，她不说，这奇怪的少年也不会知道她就是朱雀啊。

少年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他的眼，是美丽的湛蓝色，比天空还要清澈透明。

“你是谁？”她好心地再问了一遍。

“你是……”少年像没有听见一样一脸困惑地看着她，然后伸出修长的食指指着她绯红的眸子：“妖怪？”

她满脸黑线地看着他，但是却发不出火，因为少年的表情，自然到无辜。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自己更像妖怪吧？！”笑话，她朱雀，竟然有被当作妖怪的时候。

少年的表情迅速地暗淡下来，俊美的脸低了下去，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下来，洒在他与她的白衣上。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他。

“没什么。”少年突然抬头，眸子里的坚决吓了她一跳：“如果你认为我更像妖怪的话……敢不敢和我一起到镇子上去转一圈，看看谁会先被叫做妖怪！”

她胆怯了一下，就挺起胸：“去就去，怕你不成！”不知为什么，她轻易地被他的眼神激怒了。

逞强的后果就是，两个人全都被当作怪物关进了仓库里。

黑暗中，响起了少年低低的笑，没想到他笑起来真的很好听，像初出的泉水清脆地落地。

“笑什么？”她没好气地朝着笑声的方向瞪了一眼，虽然知道他根本看不见。这家伙，一定是存心的！他一定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

“我在笑……你好傻哦……”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边传过来：“你还真的和我一起来吗？那些村子里的人都认为异颜色眼睛的人是恶魔的化身哦！”

“你知道还来！”她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刚从这仓库里逃出去哎，又为了你被关进来了……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啊……”少年的声音里带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听得她冒火：“对了，妖怪，你叫什么名字？”

“不要叫我妖怪！”她恶狠狠地冲他喊。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些不解，银从没和她说过她叫什么名字。可是决不能让这家伙知道她连名字都没有！她皱皱眉头……

“也许有一天你不再依赖我了……我会很难过……”

少女笑了：“我叫依！”

“你没有姓吗？”

“没有。”她紧张起来……还要有姓吗？不会漏馅吧？

没想到少年又轻轻地笑起来：“看来我们俩真的很像啊，我也没有！”

“为什么？”她问道，人不是都应该有姓的吗？

“因为那个姓抛弃了我……那个姓氏，那个家族……彻彻底底地抛弃了我……”

“为什么？”

“你好多问题哦……”少年低低地说道，这语气让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惶恐和悲伤……她问错了吗？可是少年又立刻笑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个妖怪！”

她忽略妖怪这个词，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少年语气里淡淡的悲伤和满不在乎上……她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情绪，让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是很难过的吧，可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难过……原来这就是难过……她终于知道了。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想转移话题：“那你叫什么名字？”

“宇。”他轻轻地说出那个名字，然后用调侃的语气：“小依，你不会笑就别笑嘛……那样比哭还难看哦……”

她慌忙收起笑容，然后奇怪地问：“你能看得见？”

“我有夜视能力。”他的声音始终带着笑意，清雅好听：“这也是被称为怪物的原因之一。”

他的语气满不在乎，却让依的鼻子酸起来：这家伙……

“没什么哦……”他似乎注意到依的异常，安慰道：“反正也习惯了啦，不就是被抓然后逃，逃完再被抓嘛，不会有危险的，毕竟我出生的家族地位崇高，除了把我关起来，不会有其他的危险啦……”

他越这么说，她就越觉得眼眶湿润，最后终于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他开始有些慌乱：“喂，怎么哭啦？我不会哄女孩子啊……”

哭？这就叫哭吗？银从来没有教她这些……只是心里堵得厉害，然后有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她呆呆地想着，突然被什么一拉，就跌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听见他有些慌乱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哭的啊……别哭了好不好？”

她还在掉泪，但是心里面变得开朗起来，说实话……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

他感到他的肩膀湿润，然后她抬起头来，绯红的眸子看着他，冲他甜甜地笑，让他有些眩晕，像个梦境，他轻轻地想推开她，结果发现她紧紧抓住了他的白衣，一副惊恐的样子茫然地环视四周。他郁闷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因为怕黑才哭的吧？”

“不是！我是为你才哭的啦！”她喊道，然后用细小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只不过有一点点点的……怕黑……”

他勾起一个邪异的微笑：“所以你就赖在我身上不起来了？不会是想吃我豆腐吧？”

她低下头，小声辩解：“是你吃我豆腐才对……”

他轻轻地笑起来。

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的笑……为什么听起来让人如此舒服？他笑起来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宇……”

“恩？”

“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他低头看见她睁大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却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俊不禁：“那你就亲手来体验一下不就好了？”轻轻抓起她的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庞。

她愣住了……是的，她可以感觉到他微笑的样子，一定是清雅而温柔，如同漫天灿烂飘落的樱花，浅浅地绽放所有的美丽。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笑容，温暖如冬日的阳光……她冰冷的指尖划过他清俊的轮廓，温润如玉的黑发……和温暖的唇……

她的脸突然不受控制地热起来……遭了，被他看见的话，一定会被这家伙笑话的……

果然，身边响起他低低的好听的笑声。

黑暗中，他身上传来一阵阵清新的薄荷香味，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第四十五章 你是我重要的人（二）

暴风雨刚刚停下，天空露出仿佛病人转危为安时透出的微微的苍白。

叶晨叹了口气：“一个是深深的契约牵连，一个是舍不去的爱情羁绊，她所拥有的，足够多，却因为她高贵的身份，让她失去的……远远比平常人失去得更多……她是神兽，她所能够拥有的感情，仅仅限于主仆之情而已，连友情都不允许拥有的她，怎么可能想像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他看了看叶依恍惚的表情：“所以她选择离去，她离去前所发出的誓言，成为一个百年的美好传说……”

誓言？叶依奇怪地想，她似乎听过……在哪里？难道是在那个梦里……

“既然这一世我只是一个不能拥有爱的人，那么下一世我一定要成为一个霸占爱的人，不论如何也绝不改变，即使让神圣的星陨落于转生的路……”

神圣的星难道指的是……她无穷的法力？

叶晨微笑着看着叶依：“没想到那样一个遥远的传说，却在小依出生的那一天，在你绯红的眸子里，让人彻底领悟了……真实……”他脸上的微笑变得淡淡的：“那一天，是我们叶家最高兴的一天，因为你这个女儿，但也是我们最惊讶的一天，因为你的降生后随之而来的的神召，让我们体验了太多的不真实。神召上说你的身份，你所有的法力被封印在黑色眸子里，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它就会自行解开，但是如果这样……你就必须再次成为神兽……不能拥有爱恨情愁的朱雀……”

叶依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那些神兽什么的，我全都不记得了，什么法力，如果是以前，我会要，但现在……它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你不会后悔？”不知什么时候，银已经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冷漠的表情。

叶依看着他……他大概也全都听到了吧？

“我决不后悔。”

玻璃窗户外面，透进了淡淡的阳光。

叶晨笑了，一个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的笑，他伸手抱住了他……说实话，他和父亲不肯告诉她真相的原因，就是害怕她成为朱雀之后会离他们太远太远……远到追不上……

叶晨缓缓地告诉她，如果她放弃那些法力与尊贵无比的地位，那么她就可以得到一个愿望。叶依听着，眼里透出明亮的色彩。

愿望吗？银看着她，这样她就可以……让宇恢复记忆了吧？他别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悲伤……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得不到她的心呢……不过，算了吧……她和宇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而他，只要她依赖他，他就满足了呢……至少他是拥有的啊……

“我的愿望是……”叶依微笑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让银……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

她……没有让宇……恢复记忆么？

绯色的光环从叶依的眸子里渗透出来，渗入了银的身体，他愣愣地看着她：她……

“银，知道为什么你不会笑么？我一直都清楚哦，因为银身体里……只有我的半个灵魂……”叶依淡淡地笑。

银再次愣住了……她说什么？他不是她用灵力制造的么？他竟然是她用生命……而凝固的吗？他看着她沉静如水的面庞，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微笑，不再清冷而遥远，不再疏离，而是透出淡淡的阳光的味道，美得惊心动魄。

原来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原来他得到的，远比他失去的……多得多了吗？

叶依继续安静地说：“现在有了这个愿望，银就是完整的人了哦，要像现在这样……一直温暖的笑……即使我不在身边……知道吗？我一开始就说过……不管我在乎的是谁，银在我心里，一定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银微笑着看着她，眼里透出光芒：“谢谢你……小依。”

“好啦，至于小宇……我要自己去看看他……”叶依静静地微笑，转身离去，白衣翩纤。

“小依……”银叫住她。

“恩？”

“宇他……决不会忘了你！”银坚定地看着他，笑若梅，清丽傲骨。

“谢谢你。”叶依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银笑起来……很好看！”

银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消失在灿烂的阳光里，微笑，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