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豫东到京城并不远，但是也不近。

张老汉做了决定，他们这一大家子一起进城，进的还是京城，这可是他生命中的头一遭呢。

张成的婚期其实已经很近了，真的想结婚的话，每天都是黄道吉日。

小惠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也是拖不得。

这些天，大家一起帮忙，忙的成果还是有的。

比如，司仪找到了，酒店已经订好了，沈光林准备自己亲自做证婚人，毕竟是实验室的大事，各方面条件准备的都很充分，吃住行一条龙服务。

万事俱备，只欠一场仪式。

张老汉临出发前，专门到公社去开了进京的介绍信，对方问他干啥去，他高兴的回答：“俺大小要结婚了，俺要进京！”

“小”是当地方言，是儿子的意思。

说完，他还抓出一大把劣质水果糖，见人就分润一些。

“厉害啊！你家孩在京城发展呀？干些啥工作呀。”乡里的干部随口问到，毕竟是京城。

“嗯，是的呢，他大学毕业就分配在那里了，现在户口也落在那边了，以后俺孙子就是京城人了，至于干些啥，俺也不知道。”

不过，老张骄傲的情绪却是溢于言表的，根本都不用遮掩，娃离开的再远，也是他的种，当年起早贪黑的辛勤播种，终于没有辜负青春的那块地。

“毕业了能留在京城，那可就真的不简单呢，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呀，还能分到京城去。”

乡里干部有见识，因此更是好奇，因为大学生毕业分配工作一般都是回家乡，能够留在京城的，凤毛麟角。

不过，张老汉早就等他这句话了，他要是不问，自己也不好直接说。

“京城大学！”

张老汉的声音果然嘹亮了许多。

“哎呦，失敬失敬，那你是下张庄的秃头老张吧，你家孩子可是咱们十里八乡的第一个状元呢，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呐。”

秃头老张这个名号他可是有点不喜欢。

不过，看在乡镇干部没有恶意的份上，老张还是决定不计较了。

在平日里，谁要是敢叫他秃头老张，他可是要着恼的。

“秃头老张”是张老汉的外号，张成的头发也不多，果然是家学渊源一脉相传呢。

这次去京城是他们全家一起出动的，除了张老汉夫妻俩，还有张成的弟弟张国一家三口，所以说嘛，张成落后了，他侄子都三四岁了。

农民进城一趟真的不容易，他们带了好几个大包袱，里面有亲戚们随礼准备的毛巾被，还有一些红糖和红枣。

还好现在不是年节，挤上火车还是容易的，他们买的是硬座，竟然还有位置。

硬座就可以了，毕竟不是啥富贵人家，就这么几个钟头就去坐卧铺，那不是脑子有病的么。

现在火车的速度确实很慢，吭哧吭哧吭哧的需要很久，老汉推的车速度都比它快。

不过，坐这样的火车他们也不会觉得累，因为心情兴奋嘛。

而且，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大概就是张成的媳妇长得有多好看了。

京城的媳妇，那不得是仙女下凡呀，不然怎么能配得上俺们家的文曲星呢。

只是，京城媳妇看得起俺们乡下人不，别闹出了洋相。

一路上，他们也不舍得吃火车上卖的餐点，也不知道那玩意并不好吃，自己煮了很多土鸡蛋，饿了吃个鸡蛋，再喝点红糖水，可润了。

一路嘻嘻哈哈，热情高涨，各种情绪汇集间，京城火车站总算是到了。

这天，张成和沈光林刚好临时有事，要去部委汇报工作，接站的活只能让李蓉带人去干了。

小惠是个孕妇，而且俩人还没结婚呢，并不适合单独一个人主动在公婆那里抛头露面。

李蓉就有点没所谓了，她可是主母，也就是师娘，张成算是她的孩子们。

虽然年龄上差不多，但是辈分上差了一辈呢，李蓉去接张老汉，也算应当。

这不，她带着两个学生，就站在出站口的位置，高高的举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张为汉。

果然是秃头老汉呢，名字里就带个“汉”字。

张成的弟弟张国大老远的就看到牌子和李蓉了，“大大，那是俺嫂子不，长得真俊。”

确实，初冬时节，李蓉穿了一件明黄色的长款羽绒服，下身铅笔牛仔裤，腿很直，身材又高挑，面相也精致，确实是很显眼。

火车站门口接人的很多，但是像李蓉这样好看的，还真的不多。

张老汉带着一家五口人挤了过来，

“闺女，你是接俺的不，我就是张为汉，是张成的爹。”

“我”这个词他并不常用，也是酝酿好久才说的这样一句话。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上前搭讪真的需要勇气，张国就没敢说话，自惭形秽。

李蓉看到了秃顶的老爷子，顿时觉得没错了，真是亲父子，她赶紧笑着说道，“是的，张叔叔，我就是来接你们的，天冷，咱们上车一边走一边说吧。”

两位学生赶紧帮忙拿了行李，一群人跟着李蓉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中巴车位置很宽，但是张老汉并没有让别的亲戚来，就是怕浪费钱。

“闺女，你姓啥叫啥呀，和俺们家张成是咋认识的？”

一路上也是没话找话，张成的母亲开始跟李蓉对话了。

看样子，他们是误会了呀。

“我姓李，叫李蓉，我跟你们家张成是通过我对象认识的。”

嗯？

什么情况？

对象？

她是二婚？

“俺咋没明白呢。”

“怎么说呢，我男人是张成的老师，他们现在是同一个单位上班，你家儿媳妇有身孕了，不好出门，我这才出来接你们。”

“哎呀，认错人了！不好意思闺女，那俺媳妇是个啥样的人呀？”

这话李蓉就有点不好接了，她们是同事，但是也并没有那么熟，至于小惠是个什么样的人，很难说啊。

“你儿媳妇怎么样还要你们自己去发现，儿孙自有儿孙福。”

“恭喜你们啊，媳妇还没有呢，孙子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