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投射进了他最阴暗的心底，那里是他最直接的想法，没有九曲回肠，没有虚情假意，一切都像是机械指令一般清晰。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脸上写着两个字，虽然让他很难以相信，但是唯有这两个字让他心中稍平，这两个字说的一点都没错。

自私。

多么认真的两个字，竟然丝毫不差的把他犹豫不决的心理表达的如此透彻。

陆云凡暗暗嘲讽自己，想要大义凛然，却也是为了隐藏真实的自己，那和王胖子说的又有什么差别？

陆云凡抬头看向前方，战斗依然在持续，沉稳的节奏感此起彼伏的野狼惨叫，终于在下一次手电筒的光亮起的时候，陆云凡咬着牙冲了过去。

“壮壮，老子舍弃荣华富贵，美好未来，和你同生共死来了！”

手电筒的光照射向前方的战圈，还没等他完全靠近，一股腥臭的风突然急急略过他的身旁。

陆云凡躲闪不及，忙把手中小刀挡在前胸，直接就地躺倒，黑暗中一头野狼哀嚎着从他身上飞跃而过，一股滚烫的鲜血沿着刀锋流入他的掌心。

“不要过来，危险！”

随着一声大喊，一道人影快速的窜到他的身边，大手一伸直接扯着陆云凡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抢过他手中的电筒，将其关闭，顿时两人深陷黑暗之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道浓烈的腥臭气，在黑暗中，那带着冰冷的气味让人心底十分不安。

“壮壮，你没事吧？”陆云凡背靠那人问。

“小哥，你好像认错人了！”那人普通话生硬，陆云凡心中一紧，他这才听出来，那根本不是壮壮的声音，而且身高也矮了许多。

没想到一时着急，竟然让自己陷入了别人的战圈，陆云凡顿感哭笑不得。只是看样子想要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只能把命真的舍出去，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看来认错人也没关系了，活下去是硬道理。”

“平常人见到这么多狼早吓的腿都软了，你竟然不怕？”

“现在说害怕好像晚了点，要是害怕能保命，我倒可以怕一怕！”

“嘿嘿，有意思。放心好了，有我阿塔扎在这里，不会让你死的！”

阿塔扎手中手电筒突然亮起，一脚踢在狼头上，电光火石的一击，让那些准备一起扑过来的野狼都缩了一下脑袋，似乎那骤然亮起的光让这些畜生十分忌惮。

“还给我！”

陆云凡见到手电筒的光照竟有这样的妙用，伸手向他讨要。

“给你可以，但是你不要一直开着，否则你会看不到这些狼崽子的动作。”

“不打开我才看不到它们的动作，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眼力。”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什么也不懂，不听我的，就不会还你。”阿塔扎见陆云凡不答应自己的请求，把手电筒向后一缩，竟然揣在了腰间，眼中闪着幽暗的光芒，如同那些野狼一般。

陆云凡懊恼不已，这黑幽幽的，即使有把小刀，他也知道自己的动作绝对跟不上这些畜生的速度，要是有一只扑上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危险就在眼前，他只好讨饶。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不开就不开。”陆云凡再次伸手，可是这时，一股腥气竟然突然冲了过来，他已然失去了主动防守的优势，只好把手中刀向后收至颈下，希望能够挡住那头野狼的爪子或是利齿。

一股大力来自他的身后，阿塔扎他把拖离了原地，手中一根长棍直接戳进了狼嘴里。“砰”的一声闷响，一大片热乎乎的东西溅了两人满头满脸。

陆云凡伸手一摸，有些黏糊糊的，那一声闷响更是吓的他魂都飞走了，这分明是枪声啊，再加上此刻身上的东西，腿一软，噗通就坐在了地上。狼群像是疯了一样，也不再管什么漏洞和攻击机会，纷纷扑了过来。

阿塔扎手脚并用，手中的手电筒还偶尔闪亮一下，可是枪声却没有再次响起。

陆云凡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双腿抖的不成样子，手里的刀也落在了草地上找不到了，偏偏这时候他看到了黑暗中两头野狼向他袭来，眼看是活不成了，陆云凡心中一声苦闷的叹息，诸多的不甘心都似乎在这一刻涌了出来，那么好的未来。

“他妈的，老子就这么完蛋了啊？”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心中叹息，人生苦短，能死在最好的年华，也算是给朋友和家人留下最好的模样了，只是可惜了林苗那么好的姑娘，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圆房。

遗憾！

一声惨叫，一声剧烈的扑到，一声声疯狂的怒骂。

陆云凡等来的不是尖牙利齿对他皮肤的伤害，而是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竟然已经有些适应没有光亮的黑暗，一个庞然大物压在一头野狼的身上，拳头疯狂的击打在野狼的前胸上，惨叫声尤为刺耳。

“干你吗的…弄死狗日的…去死吧…”壮壮的骂声几乎囊括了陆云凡认知内的所有词语，在另一声枪响之后，狼群终于都退去了，可是壮壮的手没有停，当阿塔扎打开手电筒，那头野狼的嘴中汩汩的冒着鲜血一动不动，已经彻底死透了。

“好了，不要再打了，它已经死了。”阿塔扎把另外一支手电筒也打开，拉起陆云凡，塞进他的手里。

壮壮停下手中的动作，剧烈的喘息着，望向陆云凡的眼神也终于从冰冷变的有些笑意，起身又重重的在狼肚子上踩了一脚，看着带着破碎肉末的鲜血从狼的口中喷出，似乎发泄了他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所有情绪。

陆云凡把手电筒一丢，紧紧的把壮壮抱在怀里，这他妈的以后就真的是生死兄弟了，想到刚才险些就丢了小命，劫后余生的感觉和突然出现的壮壮都让他喜不自禁。

“是他救了我，不然我也得毁在这里了。”壮壮微笑着看这阿塔扎，眼中流露着感激之情。

“看来他是我们两个的救命恩人了。”陆云凡和壮壮站起身，看着阿塔扎，不知道如何感谢。

“要不，我们给他磕个头吧？”壮壮提议，陆云凡一惊，这么不靠谱又毫无好处的感谢方法真的可以吗？他有些不置可否，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别，我知道磕头是你们汉族人的大礼，还是算了，再说今晚我也不是没有收获。”阿塔扎哈哈笑着摸着后脑勺，看向那两头烂泥般的野狼，今晚的收获已经算是不小了，呵呵笑着走过去收拾今晚的猎物。

陆云凡在壮壮的腰上一杵，耷拉着眼帘不屑的一瞥：“我就知道你这不靠谱的主意没半点卵用。”说罢，想要掏出钱包递上些钞票，却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连仅有的一把小刀也丢了。

“你是不是又想拿钱来感谢人家，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壮壮反馈给他的是更加的不屑。“人家怎么说也救了咱么两条人命，你打算拿多少钱感谢人家？五百还是一千？难不成你觉得咱俩的命就值这点钱吗？有时候真不是我瞧不起你。”

壮壮一甩胳膊，把陆云凡搭在他腰间的手挥落，径直跟着阿塔扎走去。“阿塔扎，我帮你。”

陆云凡自觉无趣，想起自己的单车就扔在不远处，刚才那猛烈的一下撞击，他连人带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也不知道小黑现在怎么样了，于是打开手电筒，沿着一个模棱两可的方向去找寻他的单车。

幸好单车没什么大碍，只是链条掉落，重新挂上之后骑行依然顺畅，那害他摔倒的障碍物竟是一个大包裹，破破烂烂的打着多个补丁，而且连相同颜色的布块都很少，花花绿绿的宛如拾荒人的大扛包，更甚的是一股股腥臭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出于好奇，陆云凡忍着那难闻的气味抖开口子，拿出里面的另一个大口袋，举着手电筒向内一瞅，几根大骨头错落的叠放在内，已经风干的肌肉附着在上面。看其粗壮程度，竟然和人骨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头骨，不然真的会被人认为是被*的尸体。

难闻的气味冲鼻，陆云凡掩着口鼻退开一段距离，却看到壮壮和阿塔扎已经回到了这里，正站在一旁看着他。

“阿塔扎，你这里边是什么啊，这么臭！”

“为什么翻我的东西？”阿塔扎不答反问，似乎有些生气。

陆云凡把手电筒的光束打在他的脸上，果然见他黝黑的脸上五官扭曲，手上的猎枪也被他抓的滋滋直响，肩上的狼尸随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也在颤动，就像是还活着一般。

这个样子不可谓不吓人，陆云凡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借着发散的光芒，他看到壮壮也剑眉微蹙。

“这东西让我摔了个大跟头，看看怎么了？”陆云凡十分不解，为什么就是看了一眼他行囊中的动物骨头，阿塔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刚才的随和都不见了。

阿塔扎没有回答他的话，从袋子里面拿出另外的那个口袋，又从里面拿出了一捆绳子，把肩上的狼尸哧溜就塞了进去，动作之娴熟，让人咋舌。

壮壮把肩上的狼也装进袋子，拉着陆云凡向后再次退开了一段距离，似乎他也感受到了阿塔扎的坏情绪。

装好袋子，扎好口，阿塔扎对着袋子跪了下来，十分虔诚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后把那个袋子抱在胸前，又把装狼的袋子背在身后，转身便走，将两人生生晾在那，却不再提一句邀回家中的话。

“这就把人得罪了？”陆云凡感觉胸中千万只羊驼奔袭，不只是他，壮壮同样一头雾水，但是他没有看到袋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眼见阿塔扎怒意正盛，也不敢多问一句。

“你问谁呢？”阿塔扎进入黑暗，只剩了一个朦胧的影子，壮壮这才愠怒反问。

“吃了肉还背着骨头，真是个怪人！咱也赶紧的撤吧，这么久了怕是林大他们早就等急了。要是回过头来那些狼崽子心有不甘再折回来，咱俩也确实不是对手。”

壮壮叹了口气，本以为结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没想到一眨眼就再次成了陌路人，狼肉什么味道他还没尝过呢，扎扎嘴有些遗憾，但是他们确实耽误了太多时间了，也怕林秋度几人运气不好，也遇上那么一两只野狼，他们战斗力有限的很，更是没有遇到阿塔扎的运气，只好不再多言，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单车，和陆云凡一起重踏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