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办公室内，幽香四散。

“布置得挺好的，小芸做的？”不以为意地接过云枫推来的一杯热水，谢星没有动，四处张望，有些随意。

现在云枫的办公室环境比之前好了不少。

“算是吧。”云枫端起手中的咖啡杯，轻抿一口。

倒不是他区别对待，他心平气和，风云工作室的几人可不会对谢星有好脸色。

若不是自己刚刚用眼神制止了方芸，他甚至怀疑人会把热水直接倒谢星脸上。

“走了一波朱艳，走了一波你，工作室干净了，小芸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把我们这群糙汉子的办公间打理的干干净净的。”

看了眼窗边的青翠盆栽，想起前几天方芸还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提起植物的学术名称，云枫会心一笑。

谢星怔怔地看着神态平和的云枫，眼中有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羡慕。

瞥了一眼谢星脸上的伤势，云枫放下咖啡杯，“早跟你说别再出现在小天他们面前，都是年轻气盛的家伙，和我不同，他们压不下心头气。”

语气平淡，似是顾左右而言他，却也表明了自己态度。

谢星没有多绕，都是聪明人，不用说别的。

“放弃吧。”声音沉沉的，谢星一脸严肃地看着云枫。

“放弃......什么？”云枫目光移来，眼神中突然充斥着无尽冰寒，令谢星心神一颤。

和风细语有之，雷霆酷烈有之，他还是错了，云枫也成长了许多。

“来企鹅这边吧，价格好说。”谢星深吸一口气，徐徐言道。

“怎么，抢不过，就收购？”眉头一挑，流里流气的话语从云枫嘴中说出，语调却是平淡无比。

谢星皱眉，知道对方是在试探，“是！云枫，我也不妨告诉你。电脑游戏这块市场是你们挖掘出来不假，但仅凭你们，蛋糕做不大的！”

突然站起身，谢星情绪有些激动。

“彩虹岛的奇迹不会出现第二次了，你们风云工作室才几个人？企鹅背后，可是有无数团队！”

“他们不可能放任你们细嚼慢咽慢慢咽下这块大蛋糕，再过一段时间，无数和彩虹岛类似，还有其他类别的游戏就会像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彩虹岛名气是大，但你看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风云工作室？！你们接下来推出的第二款游戏，你就能保证不被吞没在市场中？收手吧云枫！”

云枫淡淡看着眼前渐渐陌生的昔日同伴，哪怕他此时情绪多么的激动，话语多么的坦诚，云枫的心情也不会波动半分。

谢星说得却是没错，但他终究错估了一点。

“你错了。”一字一顿从口中说出的话语，却仿佛比什么都有力，让谢星硬生生停住了话语。

“谢星，你太过小瞧我，小瞧风云工作室，也小瞧彩虹岛这款游戏了。”云枫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失望。

今天他之所以还见谢星这一面，不说是想挽回对方，起码是想试试，能不能让对方醒悟过来。

只是他错了，哪怕昔日寄予厚望，能交托臂膀的伙伴，心变了，也就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的谢星与其说还秉持着自己最初的理念，不如说早被企鹅的市侩精神所腐蚀。

感受到云枫话说中的强硬之意，谢星升起一丝慌乱，突然急步回到桌前，双手撑在桌面。

“来我这边吧云枫！现在彩虹岛的价值大家都看得到，企鹅会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的！”

“而你们几个人的才华也已经被证实，来到企鹅地位还能在我之上！然后......”

“然后怎么样？”不由分说，云枫打断谢星，一脸冷漠地看着谢星。

“像奇幻岛那样，不由分说地将玩家们当韭菜一般收割，当廉价劳动力一般压榨吗？”

“你，还有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云枫的话语宛若重锤锤击进谢星的内心，身形连连后退，直贴大门。

谢星意识到，他终究是忘记了一件事。

他和企鹅所能允诺的价码，在云枫面前，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你还在执着你那不值一文的思想吗？”沙哑着声音，谢星开口了。

“游戏性？玩家的乐趣？那些东西毫无意义！”宛若沉默的火山，谢星爆发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忍耐默许摇摆迷茫，内心的杂乱又有谁能知道！

眼睁睁看着王齐铭将奇幻岛整烂，然后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好玩吗？他谢星又不是犯贱！

“游戏制作如果不是为了名声和钱财，又有什么意义？！一将功成万骨枯，让那些愚昧的玩家俯首称臣又有什么不好！！！”

脸色狰狞，谢星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要把这些天来积攒的不解与压抑，释放在这个地方。

这个曾经自己梦想起帆的地方。

云枫没有再说一句话，默默站起了身，拉开遮阳用的浅帘。

比以往还要刺眼的阳光透过窗，谢星有些睁不开眼，良久视野才渐渐恢复。

抬起手来，云枫指了指窗外，好巧不巧，正是这个地段最大最为宏伟的一座商业大厦。

在上面，几天之前，还是铺满了企鹅的游戏宣传。

如今，空空如也。

云枫又指了指大楼之下，谢星不用看也知道，在来的路上，各地的网吧门前早已换上了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彩虹岛的海报。

高台无路，野草生花。

他自以为是的芳华，早已落幕。

仅仅一瞬间，托那么多年与云枫共事的默契，谢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宣传，没有炒作，风云工作室只是一如既往的运作着，而如今的成就，却是玩家们给予的回报。

一荣一衰，高下立判。

身体突然脱力一般，谢星瘫软在地上，风度全无。

云枫缓缓背过身去，阳光下，静默不语......

谢星失魂落魄般离去了，众人没有再给予什么报复，默默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这是他们最后的交集，此后，情谊仇恨皆散。

大门未关，偶有风流卷入，搅动着工作区内的气流，众人静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