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花园？程成下了公交车，在站牌就看见了世纪花园的大门口。

穿过密集的车流，从小区的角门进入，程成很快找到了第9栋。

“大成，你可来了！”开门的正是杨婶儿，她举着流油的锅铲笑得露出了至少八颗黄牙，“你看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程成把水果放在地上，换上杨婶儿准备好的拖鞋，一抬头，正好看见从厨房出来的张梦露。“你也在啊？”程成一愣，“身体怎么样？”他迅速反应道。

“好多了。”张梦露看了一眼程成又急忙把眼光移到他处，脸颊有一丝发热。刚才三姨千叮咛万嘱咐，等会儿人家来了，要热情。这个自不必说，他和别人当然是不同的，张梦露心里明白的紧。

“哎呀！都别站着，大成！进屋坐着，我呀再炒俩菜就齐活了。”杨婶儿把程成拽进客厅，按在沙发上，“梦露，你陪大成坐会儿。”杨婶儿一个劲儿给张梦露使眼色，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这么大动静的暗示，程成当然也瞧得清清楚楚。

他一下子明白了，哦！这不光是改善伙食，看来杨婶儿的醉翁之意不在饭呐！程成又看向张梦露，只见她坐在对面的茶几后，也在看着自己。此时此刻，程成突然感觉张梦露特别像自己上高中时收集的梁咏琪一张专辑上的封面照。

“那天……谢谢你！”张梦露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程成猛然惊醒，心里一阵突突，心道，想多了！想多了！他尴尬地笑道，“客气什么？我应该做的。”脸上露出半截儿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是何飞，程成心里一紧。“程成，咱们驻守宏宇花园的人被袭击了。你来一趟。”

撂下电话，程成咽了两口唾沫，这个时候，咋跟人家说呀，杨婶儿那只三黄鸡“都给炖上了”。

“有事儿？”张梦露闪烁的大眼睛洞察了程成的不安。

“啊。”程成咧嘴应道，“案子的事儿，让我过去呢。”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十分的歉意。

“行。”没想到，张梦露倒很爽快，她立刻站起来，对程成说道，“你稍微等一会儿。”她跑进厨房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两个保鲜盒。这丫头动作迅速得让程成只看见有两条大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

等程成明白过来，一个保鲜盒里已经装满了油焖大虾，熬带鱼，清蒸皮皮虾和大螃蟹。另一个保鲜盒里塞满了大米饭。

“给你，路上吃吧。”张梦露把两个保鲜盒包上干净的毛巾装进塑料袋里交给程成。这时，杨婶儿才端着两盘炒菜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程成在门口换鞋，下巴差点儿掉下来。“大成，干嘛去？这就吃饭了。”

“三姨，人家有事儿。”张梦露急忙替程成解释道。

“有嘛事也得吃了饭再走！”杨婶儿的眼睛从张梦露脸上移到程成身上，眼看他把两只鞋都套在脚上，杨婶儿急了，转身把菜放在鞋柜上就要拉扯程成。

“三姨！”张梦露一下子挡在程成身前，“人家是案子的事儿能等吗？！”

“杨婶儿，谢谢您啦！心意我领了，真是案子的事儿，我得走了，啊！”程成感激地看了一眼张梦露，开门出去了。

“啪”，防盗门锁上了。张梦露突然很失落，她默默地走回客厅，一下子把自己扔进沙发，刚刚程成坐过的地方。

杨婶儿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中年妇女，但目睹张梦露挫败的情绪，心里也身同感受，她叹了口气安慰道，“梦露，人家是个警察，这种事儿搁人家身上很正常。你放心，过两天，三姨再把他叫过来吃饭。”说着话，杨婶儿把菜都摆在桌子上，把三黄鸡也端了上来。喊了三遍张梦露来吃饭，她愣是没听见，依然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直勾勾的盯着茶几发呆……

程成打了一辆出租车，紧赶慢赶地终于来到了宏宇花园，魏秃子老巢的另一个出口。何飞早就到了，正在楼门口的台阶上抽闷烟。

“你怎么又是最后一个？”何飞居高临下的看着程成。

“堵车了，就这还是抄近道来的。”程成应了一句，接着往楼道里走。何飞从台阶上直接跳到程成身后，跟进来，“今天值班的民警被人打晕了，会不会是杀害魏秃子的凶手干的？”

“有可能。”程成突然停下脚步，何飞一不留神差点儿撞在他的后背上，“但也不排除‘过路的小偷’。”

101室内，肖安和陆婉跟着痕检科的罐头瓶还在细细的摸排线索，可以肯定的是，袭警之人肯定是从厕所半敞的窗户这跳进来的。这说明两点，第一，此人对现场应该是非常熟悉。第二，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起码跳高了得，因为厕所窗户上竟然没有脚印。

会是谁呢？

当晚，程成下令调取了小区周边的所有监控。但凡在公安局值班的人员都被征调过来看视频，大家的眼珠子都快看瞎了，也仅仅找到了一个“有用的”镜头。

镜头定格在宏宇花园101室外，一个被拉长的白色人影停留在地面和窗户之间的半空中。看样子，此人是瞬间钻进了室内，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从这个画面上想看清人脸是不可能的，勉强能看出他穿着件白色唐装还是老天垂怜。

唐装？

程成忽地想起小荡琴那天晚上看见的老头儿，那个“死而复生”的李伯儒。是他？程成记得当时李氏曾经说过，这个李伯儒是大太太周静茹抱养的，从小娇生惯养直到**被批斗最后辗转来到卫东就一直跟幸福家园社区的张老太太做邻居，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跳高的特长啊！

这件事儿倒霉就倒霉在你还没法核实，总不能写一封调查函烧给阎王爷吧？再说，有回信了你敢收吗？

线索又一次卡了脖子。程成一个头两个大。

第二天，程成组织肖安，陆婉跟何飞在办公室里开会，讨论“李伯儒”冒险回宏宇花园到底是为了什么？

会议在热烈的气氛下刚刚开幕，程成就接到了门卫的电话，“程成，有人找你。”

“朱教授？”程成有些意外。

“程警官，好久不见！”朱见深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紧捯着小碎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了程成的手。

前两次多亏了人家的帮忙，程成到现在都心怀感激。他急忙把朱见深让进接待室，双手奉上一杯清茶，热情地问道，“朱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朱见深腼腆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程警官，上次你给我看过的铸铁法器，是明代的珍品，是国宝！这几天我也一直在做一些小研究。”他又笑了，两颊晕染了淡淡的粉红，十分谦逊道，“还有了一些小小的成果。”

本来程成听到“铸铁法器”这四个字就十分感兴趣，敢情人家是来帮咱的。他立刻挑了个离朱见深最近的座位坐下，洗耳恭听。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有“成果”！程成也激动起来，“朱教授，您说详细些。”

朱见深从随身提包里抽出三张绘图纸递给程成，解释道，“这是我手绘的简图，你看看，瓶肚上的不同图案其实应该是‘十二星像’。这对我们认识明代时期的法器文化有着重大深远的影响，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程成举着图纸正光，反光看了个遍，由衷赞叹道，“朱教授，您不光是历史学家，还是个画家呢！这图纸画得跟照片一样！”他夸张地张大嘴，露出半截儿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

“哪里哪里！”朱见深急忙摆摆手，金丝眼镜下透着睿智的精光。他眼周的细纹错落交替，脸上的皮肤白得有些透明……

“程警官，”朱见深打断了程成的注目，试探着问道，“我可不可以再看看那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