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灯光在甲板上蔓延，程成看见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正以不同的角度对准自己的脑壳。不远处，站着一个慵懒的高个儿长脸男子。程成认得，那是阿奔。

“果然有跳蚤混进来。”阿奔轻蔑的眼神向下俯视着躺在甲板上的程成。

“阿奔，你现在投降，我还算你自首。”程成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海警船的警灯。

“哈哈哈……”阿奔笑得很放肆，“谢谢你的赏光……不过，在我投降之前恐怕你已经喂了鱼了。”话音未落，就有马仔按着程成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两层的麻绳双倍的保险。看来阿奔对刚才的事儿十分气恼。

“奔哥，这女的？”中年男子指着张梦露问道。

“绑上，一起扔下去。”阿奔语气轻松，像是扔掉一张废纸。

“奔哥？”中年男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反应正好跟阿奔向反，就像正在溺水的人依然舍不得腰间的两块金砖，他急道，“咱们好不容易抓回来的，以后还可以·······”

“可以个屁！”阿奔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用冷冷的眼光瞧着他，“待会儿海警上来看见她你怎么解释？”

这时，海警的探照灯几乎都能打到船上了！

“阿奔，我们可以谈谈。”程成被人从地上薅起来，眼看他们要动真格的，他急忙引出话题，想拖延一下时间。“或许我可以帮你说说情。毕竟没闹出人命，只要你迷途知返……”

“谢谢，劳驾帮我跟阎王爷说说情，我干得坏事可不少呢。”阿奔嘴角上挑，并不用正眼去看程成。他似乎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手上的活儿并没有停歇。

程成和张梦露被架到船的另一侧，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两个人同时被抛进海里，只溅起两枚小小的浪花便没入海中不见了。

程成被海平面砸得胸口生疼，稍一张嘴便被四周的海水强行灌入口鼻，肺泡里的氧气已经低到下限，而手脚依然不能动弹。

程成睁眼看着逐渐远去的海面，感觉鬓角的发丝还在奋力地向上挣扎······

明亮的月光渗透进海水，使得海水透明起来，一道细长的黑影还在程成的上方扭动，是张梦露！程成混沌的大脑立刻清醒起来。

强烈的窒息感让程成的求生欲突然爆发，他把两只手的手指缠在麻绳上，默念爆天掷的心法，丹田较劲儿，拼尽最后一口气，挣断了一根麻绳，身上被束缚的力道猛然松了许多。

这个狗娘养的阿奔，程成心里骂道，极度的缺氧让他的意识逐渐剥离，他不由得张嘴想要呼吸，却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咸水。

泠冽的海水强迫程成极力地唤醒意识，他看到眼前逐渐模糊的黑影已经不在挣扎，而是随着潜流向远处飘去，程成心里“咯噔”一下。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指缠到另一根紧绷的麻绳上，一下，两下……程成感到屎都要挤出来的时候麻绳终于被他缴断了。

全身的松弛给了程成莫大的鼓励，他“回光返照”似的用力蹬腿，向已然飘远的张梦露游去。

“哗啦”程成破水而出。

大量的空气你追我赶地涌入程成的鼻腔，自由地跟肺泡结合，那种重生的愉悦感让程成觉得即使海面的空气如此潮湿，也依然甘之如饴。

他托起张梦露的头，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梦露！梦露！”

不过张梦露似乎呛水过多，不管程成怎么呼唤，她的头依旧低垂。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程成意识到这样拖下去会出人命的，他急忙抬头看了一眼周边，阿奔的铁皮船早已不知去向，刚才的四五艘海警巡逻船如今只剩下一艘，也正在远去。

程成摸索着解开张梦露身上的麻绳，又摸了摸她的胸口，还有一口热气。咦，这是什么？坚硬的螺旋状金属被程成抓出水面。

是哨子。

张梦露胸前挂着一只银哨子。程成恍然大悟，这女人是兽医嘛！平时招猫逗狗的少不了使用个哨子什么的。

没功夫琢磨这些用不着的，程成单手托着张梦露的腋窝，边吹着口哨边向海面上唯一的那艘海警船游去。

没多久，海警船停了。继而竟然开始掉头向回走了！

他们听到了！他们听到了！程成眼泪都掉下来了。梦露，你要坚持住！

几束灯光朝这边照来，最终停在程成和张梦露身上。

程成扑腾着水花溅起来老高打在脸上，他的嘴巴已经没入海水，却坚持把张梦露的脸托出水面。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扑通！”

“扑通！”

四五个蛙人从海警船上跳下朝这边游来。程成再也支撑不住沉了下去……

“大哥！”

“程OK！”

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回响在耳畔，程成以为是在做梦。他记得自己在海里拼命挣扎，怎么会有人喊自己？他艰难的撑开眼皮，一张油腻的大白脸正挤在自己眼前张口闭口地喊着“大哥”，唾沫星子在阳光的照射下从厚实的嘴唇中间喷出，像花洒一样淋下来，程成赶紧闭上眼睛。

肖安一把拨开李宝春的脑袋自己凑了上来，“程OK！”

看见程成又睁开眼睛，肖安气道，“你这行子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李宝春人生地不熟的走了多少弯路才报上的警？要是再耽误一会儿……”话说到最后，肖安有些哽咽，对于他这种内心住着个糙汉子的人来讲是百年难遇的事儿。

“她……”程成费力地问道。

“那女的还没醒。不过你别担心，大夫说她呛水有点严重，引起了急性肺炎，等炎症消了，自然就好了。”肖安蘸蘸眼角，假装若无其事道。

程成长舒了一口气，盯着床头的输液瓶不再言语。

四周陷入了安静，肖安和李宝春也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好半天，程成冷不丁又开口道，“阿勇。”

“阿勇？”肖安急忙凑过来问道，“阿勇是谁？”

程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王勇，张勇，赵勇，李勇……”

肖安不明其意，呵呵一笑，“还有胡勇呢！”

程成心头一跳，若有深意地看向肖安。

“大哥，那艘渔船被我们搜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但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渔夫！”李宝春愤愤道，“没办法，我们只能眼睁睁放他们走！”他一拍大腿，显然还在气头上，“我们以为你把那女的救出去了，压根儿没在船上……幸亏二哥说再在海上找找，这才听到大哥的口哨声！要不然……”

二哥？程成顺着李宝春的手指看向一脸无奈的肖安。

这时，陆婉闯了进来，“薇薇安，张老太太醒了！”

“张老太太是谁？”程成又把目光从陆婉身上转向肖安。

“嗨！说来话长。”肖安一撇嘴，“邪了门了！你让我去查小荡琴看见的那个老头儿，还别说，真查出鬼来了！”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