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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术

作者:现火 | 分类:都市 | 字数:96.4万

现成的向导

书名:尾术 作者:现火 字数:2572 更新时间:2024-10-10 15:46:00

“干什么呢!”一个精壮的光头汉子站在门口,挡住了一半的光线,十分不友善的口气像是体育老师吹响了手中的口哨,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及时醒悟,慌忙蹲下来试图用胳膊上的套袖去擦拭汉子腿上的白色奶汁,卑微的有些可怜。

哪知刚碰触汉子的毛儿大腿,就被他一脚蹬倒在地上。女人单腿蹲跪的姿势本来就不稳,加上火车木质的旧地板加倍了她跌倒的声响,这一连串的动静把周边卧铺间的旅客都吸引过来。

“哎!干什么?”肖安半悬在中铺和上铺之间,语气变得十分阴冷。

程成也歪着脑袋坐起来,盯着这个光头上有一道三角疤的汉子。

汉子抬起头,四方的脸上最显眼的就是下巴上的一颗大痣,大痣中心一个黑点儿周围耸立着几颗长毛,跟电影里的媒婆是同款配置。

他愤怒的三角眼瞟了一眼肖安,又盯着程成看了看,竟然抛下一句“下回长点眼”便走了。汉子颇有气势的开场却虎头蛇尾,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坐在床铺上的孩子刚才被那汉子吓得不敢出声,此刻汉子一走,便发泄似的哭嚎起来,两只小拳头攥的死紧,豆大的泪滴很快就把胸前的围嘴打湿了。

他妈妈翻找包袱里另一个塑料奶瓶,打算再冲点奶粉,压根儿没精力去管孩子。

肖安被孩子惊天的哭闹声搅得脑仁疼,他一翻身跳到地上,一把抱起这个看起来还不满一周岁的小男孩连哄带吓虎,“别哭了!哪有老爷们哭得比老娘们还凶的?你看看你看看,这大鼻澄泡,叔叔给擦擦吧!”肖安顺势坐在床沿上,扯了一块卫生纸糊在孩子脸上一通猛擦。

小男孩并不认生,只要被人抱在怀里就有莫名的安全感。甭管肖安的态度如何,他反正是不哭了,还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一个劲儿的瞪着肖安看。小脸蛋儿上天生的红血丝透过娇嫩透明的皮肤就跟北京香山的红叶标本上的叶脉一样清晰。

围观的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渐渐散了,这时,列车员才拎着墩布姗姗来迟。

这女的估计是干这行时间长了,干活的手法油滑得很。她压根儿不进卧铺间儿,只是站在车厢的门口将墩布探进来。一下,两下,三下!就三下:左一把,右一把,中间拉回。墩布半点儿也伸不进床下,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真是令人赞叹。只不过那墩布不知多久没洗过了,一股混合的馊味儿直冲鼻腔。

站在鼻子的立场上,这擦了不如没擦。

列车员头也不回地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想形容此情此景的话也不难,只需把徐志摩的诗改上一改:你轻轻的走了,只留下一股馊味儿。

“大兄弟,谢谢你啦!”女人扭捏地道谢,她终于重新沏好奶粉,把儿子抱了过来。这女人年纪轻轻,头发全都拢到了脑后,扎了一个粗粗的短马尾。额前几缕碎发难掩其疲累的眼神。脸颊上布满冬天时皮肤皴裂之后留下的疤痕,远远看去,她青春的面庞上似乎总是脏兮兮的样子。

“客气嘛呀!刚才广播里不是说了吗?旅客是一家,有困难就帮一把。”肖安大大咧咧地把屁股向一旁挪了挪,给站在旁边的程成腾了个巴掌大的地儿。对面中铺的胖哥早已放弃了攀岩的意愿,干脆趴在门口的桌板上就活一宿。下铺的中年瘦男人穿着破旧肮脏的旅游鞋直接躺在褶皱不平的床单上,肩膀靠在竖起的枕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杂志。

“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是要去哪呀?”程成扫了一眼四周,挨着肖安坐下。

“回老家。”女人看向程成,“孩子爸爸······孩子爸爸手坏了。”

女人轻轻摇晃着身体,有节奏的拍着孩子的后背,话语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在卫东市七年了,刚开始收废品,后来承包了一个车棚,给人家看自行车,电动车,顺便收收快递。我男人去工厂找了个活儿干,想挣点钱给弟弟看病。没想到,前一阵子他连着上了两个黑白班,困得不行,不留神把手给切了。”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把孩子横抱起来。小男孩刚哭了一阵儿,这会儿喝起奶来,有点儿要睡的意思。

“在卫东市我们治不起,干脆回老家吧。以后······以后也许不回来了。”女人垂下眼皮,盯着怀里已然熟睡的儿子。

火车在夜色中疾驰,路边的树木杂草怪影重叠,偶尔看见远处的星星灯火也如流星,瞬间划过。

程成“唰”地拉上窗帘,隔绝了无限的暗影。

“他这个情况应该算工伤吧?”程成心里想着总不能所有的坏事都让这夫妻俩赶上不是?

女人摇了摇头,“老总跑了,单位都快解散了,啥都赔不了。”暗哑的声音透着一家人曾经为之奔波的努力。

“那······那你对象呢?”肖安左顾右盼也没看出哪位像她的男人。

“他坐的硬座,”女人勉强一笑,“硬座能省一半的钱。”

沉默一下子席卷了车厢里狭小的空间,谁都不知道说点啥好。

女人忍不住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没话找话地问道,“大兄弟,你们是去哪呀?”女人把孩子放在床上,盖上了一件她自己的旧外套。

“哦,我们去广西。”程成心里难掩苦涩的滋味,故作轻松地说道。

“广西?”女人眼睛一亮,“我们老家就是广西的!广西大苗山。”

“大苗山?”肖安心直口快,“我们也去大苗山,缘分呐!”

悲悯的气氛有所转变,大家又热络起来。

“你们?”女人有些疑惑,但还是试探着说了一句家乡话,“*********”。

程成和肖安面面相斥,心说这女人还会外星话?

“大兄弟,你们听不懂啊?”女人终于把调频拨回正轨,“我们大苗山都是苗家人,几乎不与外界相通,这几年,就算有人外出打工,也是极少有回去的,所以那里人都说苗寨话。你们语言不通,去那干什么?旅游吗?”

“大姐,你可别蒙我们,以前经常有人去那支医支教,难道说他们都得考过苗语四级才能去?”肖安把自己的长发掖进耳后,为自己的机灵劲儿轻轻甩了甩头。

“是有过志愿者去大苗山帮扶,不过他们都有向导。”女人很实在,见肖安不信便急急的解释道。

“向导?”程成突然感觉这事儿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照这么说,那成本就大了。“大姐,有没有志愿向导啊?”

“这个我倒没听说过。”女人认真想了想,摇摇头。

“你是没听说过,你要早认识他你早听说了。”肖安心说你个程OK是真抠儿啊!还什么都志愿呢?你这当真想白使唤人啊!

“大兄弟,你们是不是去大苗山支教的志愿者呀?”女人再次打量了肖安,越看越像电视里的艺术家,长头发,英俊帅气。“要不让我对象给你们当向导吧?他手坏了,也干不了别的,但给你们翻译翻译是没问题的。”

“这……”程成犹豫道。

“哦!不要钱!”女人急忙摆摆手。

“大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对象刚受了伤,能跟着我们到处跑吗?”程成纠结道。

“怎么不能?他伤的是手,又不是嘴和脚。”女人憨厚的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