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最后拿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红泥花盆，而是一个黑乎乎铁质烛台。

烛台不大，从头到脚也不过一个巴掌大。但它的造型十分独特，高脚儿，圆肚儿，细脖儿，最上边儿还有个带尖儿的小帽儿。整个烛台雕满了绿豆大小的奇怪文字，看品相，年代应该十分久远了。

程成猛然醒悟到，刚才那个老头儿明显不是为了这几个破花盆大半夜上这来翻箱倒柜的。难道……是为了这个？

他要这个干什么？他住的地方电灯还没普及？不应该呀！为了吃烛光晚餐？就他那岁数？一会儿的功夫，程成脑海里又掠过几个问题。

程成又把手伸进灶膛，他到底要看看老头儿在搞什么名堂！

灶膛下面是层厚厚的炉灰，炉灰十分松软，程成的手顺利探到炉底。

“摸着啥了，小老弟？”李春儿这会儿也趴在灶台前，跟着程成的手往里看。

“好像有层席子。”程成换了个姿势，这样能把手臂探得更深。这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正常了。

他往下按了按席面儿，下面似乎凹凸不平，还挺硬的。再顺着席面儿往边上摸去，这下子，程成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原来他这一摸可不得了，竟然摸到了一只干枯的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啊！”程成吓得七魂六魄有六魂五魄都飞上了天，他赶紧抽出探进灶膛的手，就着躺倒的姿势就地打了几个滚儿，滚到柴火屋的门口。

“哎呀！咋了小老弟！”李春儿被程成见了鬼似的举动也吓得够呛。

“快！快报警！”程成喊道。

这个时候，王伟也才刚刚到家。眼镜蛇最近动作频繁，局里都在盯着他。自己更得看紧了，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得单独汇报给市里那位。也就是说，于公于私，王伟都早回来不了。

“王伟，你回来了！”武玲还没睡，听见门响，便急匆匆的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嗯。你还没睡啊？”王伟有点心疼，“你说你都八个月了，叫你别等我！”他把脱下来的衣服堆在门口，转身搂住武玲，轻轻抚摸她隆起的肚子。

“王伟，跟你说件事儿。”武玲有点兴奋，眼里蹦出希冀的光。

“什么事儿啊？明天再说吧。”王伟立刻泄了气，心里祈祷武玲千万别说买房的事儿。

“我今天去看房子了。”武玲没看出王伟的落寞，依然继续着她的梦想，“就是亿科观涛苑！王伟，那房子真挺好的，周边幼儿园，学校都有。离华润也近，而且还挨着青柠公园，在家里就能看见青柠湖。”

武玲从身后抱住了王伟的粗腰，撒娇道，“王伟，孩子快出生了。咱们给他个家吧！”

王伟挣脱了武玲的束缚，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疲惫道，“你妈要多少彩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顾头顾不了腚，你到底要我先顾哪头儿？”

武玲知道今天的事儿又没戏了。随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母性的天份被进一步激发，想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家的念头也愈加强烈。

眼看心愿没有达成，武玲耍起了小性子。她摔摔打打地开始说起风凉话儿，“彩礼跟买房有冲突吗？我一个女人跟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还随着你租房子住！你说你还像个男人吗？你爸你妈就想着他们那孙子，什么都记着你哥！难道我怀的不是他们孙子吗！到我这儿就装糊涂了？”

王伟忍了又忍，压着性子说道，“喂！你别带上我爸我妈啊！”

武玲一听这个，火气立刻顶了上来。“带上他们怎么了？这是我瞎编的嘛？啊！我还告诉你王伟，别以为我现在八个月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就任由跟你过这穷日子！今儿我把话放这儿，亿科这房子你要是不买，我就把肚子里的小崽子打了！你爱找谁生找谁生去！”

武玲把卧室的门锁死了。王伟只能坐在客厅里的布艺沙发上发呆。

转天一早，在卫东市公安局旁边儿的三姨包子铺里，殷彪一直都没有说话。

“彪哥，你帮帮小弟吧！小弟这次真的过不去了……”王伟低声下气地给殷彪夹了个包子。

“王伟，不是哥哥不帮你。要说两三个，我倒倒手这也不难。你要买房……”殷彪呲笑一声，“那可不是一二百个能解决的。你看看哥哥这身坯子能值几个？你拿去吧！”

“彪哥，小弟明白，小弟不想为难彪哥您！”王伟满脸堆笑，犹豫道，“彪哥是胡哥跟前的红人，小弟……小弟就是想让彪哥给胡哥递个话儿，让胡哥抬抬手借小弟点钱，小弟今后做牛做马也还给胡哥！”

“呵呵呵……”

听着殷彪阴阳怪气地冷笑，王伟的心凉了半截儿。只听殷彪哼道，“王伟，你当胡哥是开银行的？你说提多少就提多少？”

刘淑珍从楼下买了嘎巴菜回来，直接把塑料袋套在碗沿上，端出了厨房。今儿孙桐返校，孙如海特地晚走一会儿陪闺女吃个早点。

孙桐吃完饭就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孙如海主动打扫战场，把碗端进厨房。

看着孙如海刷碗的背影，刘淑珍几次想开口解释包和卡的事儿。

“老孙，有件事儿……”

刘淑珍终于鼓起勇气的时候，电话响了。

“铃铃铃……”

孙如海急忙擦擦手，快步走进客厅，拿起听筒，“喂……你稍等一下。”他转身冲着孙桐的房间喊道，“桐桐，你的电话！”

孙如海把听筒放在茶几上，又回到厨房继续刷碗。

“哎～你刚才要跟我说件事儿？”他这才想起妻子刚才的话茬儿。

“嗯……”刘淑珍还在脑子里措辞，眼睛的余光却看见孙桐失落的神情，她的心被针扎了一下。“桐桐，怎么了？”

这是娘儿俩冷战后，刘淑珍说的第一句话。

“谢欣要去留学了。今儿不去学校了。”孙桐怏怏地说了一句，又回房间了。

谢欣都去留学了。她的成绩乘以二都赶不上我家桐桐！刘淑珍咬了咬牙。

“哎～你接着说呀。”孙如海知道刘淑珍听见谢欣留学的事儿心里肯定不好受，故意追问道，想分散下她的注意力。

“没事儿，就想问问你老陆回来了，你是不是轻松点了。”刘淑珍敷衍道，她改变主意了。

“大部分刑侦的事儿都交给他了。可他却派一个新人独自去外地调查案子。”孙如海摇摇头，又道，“要是我，我得让胡勇跟着一起去。一来带带新人，二来这去一趟，别白去。”

听见“胡勇”这俩字儿，刘淑珍眼皮子一跳。她恼道，“你就知道操这些闲心！桐桐留学的费用我看你一点都不上心！”

刘淑珍不给孙如海辩解的机会，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布书包气冲冲地出门了。

防盗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又被推开了一道缝，刘淑珍探进头来，冲着厨房喊道，“过两天我要去北京开会，你去交电费！”

“嘭！”大门彻底被关上。

孙如海用抹布把水池子周边的水渍擦干，再把抹布凉在横杆上，叹了口气。淑珍最近是怎么了？敏感得过分。

继而他又想起了老陆，程成一个人跑去青岛，也不知道搞不搞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