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凝望着樊寂，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郎，在小苏呼唤出声时，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一瞬间并没有从楚慕的眼皮底下逃脱。

哪怕樊寂反应很快地就冲上去接住了坠落的小苏。

一黑一白两个少年，高的那个保护般搂着矮的那个，看起来十分的般配。

身后的百姓见城隍诡像消失了，胆子也大了起来:“这位黑衣少年郎，就是樊家新认回去的少爷吧？”

“准没错了，就是他。”

“那个白衣服的是？”

“嗐，瞧樊少爷那紧张样儿，还用说嘛。”

“可我之前不是听说樊少爷对他师父言听计从……”

“嘘，别说了。”

人们顾忌着楚慕，压下了心中的猜疑。

却又因为忍不住想八卦，时不时就朝楚慕身上看。

楚慕清淡一笑，拍了拍马儿:“没戏唱了，走吧。”

樊寂回头去看时，楚慕只留给了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小苏抓着樊寂的袖子，怯怯道：“阿寂，小楚师父是生气了吗？”

“不碍事。”

樊寂看了一眼小苏的手——不愧是陈家庄养出来的，这双手又细腻又白皙，跟楚慕的比起来，没差多少。

小苏注意到了樊寂的视线，低垂的眼底涌现一抹得色。

他就用那双细白的手，像游蛇一般攀上了樊寂的胳膊肘：“阿寂，我的腿好疼啊，你能抱我回去吗？”

樊寂缩在袖子里的拳头无声地捏了紧。

“好。”

他的臂弯仍不够强壮，但也很有力，轻轻一叉一搂，就把小苏拦腰抱了起来。

小苏好像有点害羞，把脸埋进了樊寂的怀里。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阴险地勾出了一抹笑——

没有人，能躲过欲望的引诱，神尚且都不能自已，更何况是最低贱的蝼蚁？

……

楚慕把樊寂的马儿直接牵回了自己的院子。

躂尨双手抱胸，亦步亦趋地跟着楚慕:“我听说今天城隍庙出事了？”

楚慕斜睨他一眼:“你们一个个待在神殿是不是太无聊了？都忙着要往下界钻。”

躂尨神色微变:“谁又下来了？”

看他这反应，似乎并不知情。

楚慕直视他:“欲望神，费洛尼。”

“……”躂尨双眉紧蹙，“他下来凑什么热闹？”

“问问神殿吧，”楚慕走到躂尨身边，“如果大家都想要参与这个游戏，那我就退出，把舞台留给你们。”

楚慕敢这么说，心里就是有底气的。

旧神时代，神确实是掌控宇宙万物的最高统治者。

但任何存在之地就有生存规则，这规则便凌驾于诛神之上。

老八说，制定规则的，是无形无踪的洪流。

｛慕慕啊，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宇宙理解成一个巨大的网络，洪流就是其间的信息流，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但又无处不在。｝

正如无形的信息流制约着网络的参与者。

神与神之间因规则而互相牵制着。

楚慕是审判之神，只有他有权利对下界的位面做出惩罚。

其他神只若在审判神下判决之前，擅自出手干扰位面生态，同样会受到规则的约束或惩罚。

楚慕作为八大神中的末位，没有其他神只那样与生俱来的伴生神力，却从来没人敢招惹他。

至少明面上不敢。

楚慕说要退出游戏，神殿上的旧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其他高等位面的掌权者们就不干了。

“没有审判者的游戏，杀只蝼蚁都要小心被洪流规则攻击，不爽得很。”

“看不到小楚大人的脸，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费洛尼大人的参与挺有看头的，还有杀神大人，我喜欢看修罗场。”

“同意，这几位大人既然已经下界去了，那就让他们继续玩吧，其他几位尊神，就不必再去凑这热闹了。”

……

神殿从这些高等位面的进贡者们手里得到了极丰盛的贡品，他们的诉求，只要没有触犯神殿的利益，诛神还是愿意听上一听的。

预知神最先做出承诺，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去干扰这场游戏。

其他神只，哪怕原本已经动了心思的，也都只好消停下来。

“这样还不够，”楚慕再次语出惊人，“这么一个低级位面，现在容纳了三大神，我们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什么戏都别唱了。”

水镜那头的预知神缓缓眨动眼睛:“哦？那我们的小司正想怎么样？”

“立契约，锁神力，”楚慕摊开手掌，一枚缩小版的血色玉石虚影浮现了出来，“让洪流来见证这场游戏是否公平。”

水镜的小屏幕上，各个高等位面的统治者皆是一脸惊讶:

“那是洪流神印吧？司正神大人想请洪流来做公证？”

“不愧是我们的审判之神，绝对的公平！”

楚慕一挥手臂，眼前出现一张泛着金光的契约书。

“为了让游戏更加公正，也为了证明神殿的一视平等，我自请封锁神力，以洪流为证！”

楚慕率先在契约书上滴入自己的指尖血。

片刻间，一道无形的冰封之链就绕过虚空而来，深深没入楚慕的魂体。

“呸。”楚慕吐出一口血，笑盈盈地抬起头，“轮到你们了。”

请洪流封锁神力，对神的反噬非常严重。

这就相当于把高高在上的神骤然变为普通的凡人。

水镜那边的观众全都沉默了。

半晌过后，陆续有人发出叫好:

“司正大人太强了！小弟敬佩得五体投地！”

“对自己够狠，这才是审判神的公平之道。”

“杀神大人和欲望神大人呢？就看您俩啦。”

……

躂尨深邃的眼里充斥着炙热的迷恋:“既然小楚想这么玩儿，那我肯定舍命陪美人。”

说罢，他也在契约书上滴了一滴血。

还留在樊寂院子里的费洛尼，恶狠狠地瞪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恨不得把他们抽筋拔骨。

楚慕轻弹手指，契约书隐入水镜，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费洛尼的手边。

“轮到你了。”楚慕的红瞳透着压迫与妖异，“欲望神，你不会玩不起吧？”

“……有何不敢？”费洛尼的血珠没入契约，刹那间脸色也变白了。

他恨恨地瞪着楚慕:“你别忘了，没了审判神力，你就是神殿中最没用的一个。”

楚慕挑挑眉，没说话。

——他没了审判之力，费洛尼同样也没了神力。

可他还有来自主神空间的，融合了多个位面的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