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洪流证明他的审判是公正的，就要在某个时刻杀了樊寂。

至于是哪个时刻，老八说，时机到了，楚慕就会明白的。

【明白个屁，我连自己是怎么回事都没搞明白，他凭什么来决定我的决定？】

楚慕怒从心生，一时不察，捏紧的拳头就砸在了船板上。

嘭。

周遭正好一阵死静，楚慕这一拳头下去，直接就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前排的小山羊胡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楚慕：“诶？你这后生，什么时候上的船？”

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这船不是周家坞的船么？你不是周家坞的，咋也能上船？”

楚慕旁边蹲着的一名妇人把他往后扯了扯，大半个身体挪上来，将楚慕挡在了后头。

“大哥大姐，”妇人跟众人陪笑，“这是我男人的少东家，日前来收粮种，恰巧就遇到村里闹诡怪，我就拉着少爷一起上船了。”

前面出声过的山羊胡子脸色好看了一分:“难怪长得恁地好看，原来是个少爷。”

“是啊，”妇人继续笑，“这少爷可是从陈家院子里出来的，以后要嫁给樊家的哩，我可得把人看护好了才行。”

船上的听妇人这样一讲，之前落在楚慕身上的各种视线就收回去了。

“是樊家的人啊，大妹子你怎么不早说，船尾那旮旯地潮味儿重，来，坐这头来。”

山羊胡子的语气甚至多了些热络。

“二狗蛋，给人少爷让个位。”

山羊胡叫的是个少年郎。

那少年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身量，皮肤黑得跟抹过碳灰一样，年纪虽不大，却已经能看出腿长腰细，是个好身材。

就是那五官……

好吧，黑得快看不清了。

楚慕还没起身，妇人就一把摁住他的手，有些紧张地冲山羊胡道:“小少爷晕船，坐前头更难受，就这儿将就将就。”

一边说一边在楚慕的手背上写了个“别去”。

楚慕发现，这里的人使用的语言系统跟他之前待过的任何位面都不一样。

但他就是能听懂能看懂，还能说。

｛叮咚，老八小课堂时间到。

慕慕，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是旧神时代的一个正在审判位面。

什么是正在审判位面呢？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位面的老大得罪了八大旧神，然后就进入了死亡名单。

旧神主殿会派出司正神前往此位面进行罪行审判。

一句话概括，你这趟下来，就是为了满足神殿里面某些人的变态爱好，采取极端方式毁灭这个世界的。｝

楚慕: 。

【这听着真是亿点都不变态呢，所以我这么个日天日地的审判神，是怎么做到如此无脑，跟一群变态同流合污的？】

｛因为你从小就在神殿长大，耳濡目染久了，根本就没有独立思考能力，而且作为审判神，你从出生起就被剥夺了七情六欲，刀起人来，那可是一个利落。｝

楚慕听明白了，他这不就相当于掉进传销窝被洗脑了嘛。

至于后面的故事发展，楚慕也有了点小猜测:

【所以，后来我觉醒了？然后反回去审判神殿旧神？】

老八斟酌了一下:｛不算觉醒，你是被樊寂的爱给滋润了……｝

【闭嘴。】

咚。

船头撞上了山洞外围的岩壁，船上众人随之撞成了一片。

“哎哟喂，疼死我了。”

“啊你踩到我了！”

“娘，我想吐——”

各种声音汇集到一起，格外的嘈杂。

“嘻嘻嘻——”

突然，一道好似从幽深地底冒出来的尖锐笑声，无差别地钻进了船上乘客的耳朵里。

前一秒还喧闹无比的人群，霎时就陷入了寂静。

“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还在继续。

楚慕听真切了，那是从距离船头不远处的洞穴里面传出来的。

他此时待在一条渡船上，船行所在是一片看不见岸的河道。

而船头撞上的岩壁，像是河中央突兀冒出来的一座小岛。

不，与其说是岛，倒更像是一座断了的山头直直插进了水底。

小岛四面全是陡峭的岩壁，上面长满滑腻的青苔，根本就没有让人上岛的路。

倒是有一个差不多两米高三米宽的洞口，能够容下楚慕所坐的这支渡船。

笑声就是从洞内传出来的。

没多会儿，那笑声变成了时断时续的哭声，如怨如诉的凄凉长调，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船上的乘客已经被吓得两股颤颤。

抓着楚慕的妇人也在发抖。

楚慕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菩萨娘娘佛祖爷爷保佑，请洞老爷开个恩典，让我们这群苦命人进洞去吧。”

楚慕听得眉头直拧。

他尝试着问:“为什么一定要进洞？往旁边走不是可以绕过这里吗？”

他一开口，众人的视线又再次抛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是责难更多。

“萍娘，你都没给他解释吗？”山羊胡长相刻薄，放下脸时更显阴险。

萍娘，也就是楚慕旁边的妇人，苦着脸向山羊胡道歉:“对不住，是我被诡给吓怕了，忘记说了。”

“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山羊胡忌惮地望着黑乎乎的洞口，“先进去吧，天黑之前不能得到洞老爷的庇护，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没人解答楚慕的疑惑，不过他差不多能猜出来大概。

这里是被旧神厌弃的世界，萍娘三番五次说的诡，估计跟楚慕理解的鬼是同一种东西。

会吃人，很邪恶，人类力量难以对抗的那种。

天亮时诡物不出现，等入夜，就是它们猖獗的时候。

而只要进入这个山洞，村民们就可以躲避诡物的猎杀。

可是，这个山洞似乎也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楚慕偷偷看向山羊胡旁边的干瘪老妇。

只见她右手拿着个拨浪鼓一样的东西，咚咚咚地一阵摇晃。

左手向上抛出一块陈旧竹片。

竹片落了地，涂成全黑的一面正对着众人。

“不行，”老妇的声音跟她人一样干瘪，“洞老爷不答应。”

“呜呜呜……嘻嘻嘻……”洞中的哭声夹杂着笑声，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山羊胡的眼神一狠:“再问一遍，实在不行，就把二狗蛋送给洞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