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环。

天禾律师事务所。

当律所创始人、在业内名声广达的丁禾从办公室走出来，却发现外面还亮着灯。

走过去一看，方晴还坐在工位上，其余人都早已下班离开。

“不会专程在等我吧。”

他开了句玩笑。

听到声音，全神贯注对着电脑的方晴扭头，笑道：“查点资料。”

丁禾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可都快九点了。”

“我马上就走。”

“需不需要等你？”

方晴按了外放。

方晴道：“明天我还得去一趟燕郊。”

齐康很快点了点头。

“我就要问你！”

“齐康，你难道觉得我会说谎？人家都跪地求饶了，可那几个城管还是不依不饶砸人家车，人家就是靠那个车讨生活，兔子急了还咬人，这出惨剧，本来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说是一会，可悄无声息中，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

“走了，记得关灯。”

齐康下楼。

童丹忍不住插话。

方晴置若罔闻，若无其事。

只喝了一口的咖啡静静的摆在桌上，早已冷却。

方晴掏出手机，“江辰怎么样？”

童丹仿佛早有预料，“你下来吧，我就在你公司楼下，元素。”

齐康不解。

电话顺利接通。

感激的看了眼童丹，迎来了童丹不以为意一笑。

“方律师，两天前燕郊的杀人案，其实我早就听说了，没想到童丹和你居然在现场。”

是一家新闻门户网站。

“既然是高利贷，那么管利兵之前为什么不报警？高利贷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他完全可以报警，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

“童丹说的没错。”

方晴望向电脑屏幕，一桩桩一件件关于解忧贷的控诉，声声泣血，罄竹难书。

“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所以你明天是不是……”

名为元素的清吧内。

童丹言简意赅。

童丹说道。

“可如果我不接，你觉得还会有人接吗？”

齐康看着方晴。

“喔，我刚才忘了说了，这个管利兵好像借了高利贷。可能就是因为高利贷压力太大，所以他才会那么冲动吧。”童丹接话。

“坐吧，都是朋友，不必客气。”

“我觉得，律师有时候承担的，也是教化社会的作用。一灯传诸灯，直至万室皆明。童丹，作为朋友，我们不应该阻碍方晴实施她伟大的抱负。”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吧？”

“现在我们是一比一，所以我们问问第三者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那我就放弃这个案子。”

大家都是成熟的人，而且又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哪会因为这点玩笑尴尬。

“方晴，管利兵的案子，我刚才已经和齐康说了，他非常感兴趣。”

童丹拍了拍手，“你看，是不是两全其美！”

方晴微愣。

齐康苦笑愈浓，摇了摇头，没接茬。

“高利贷？”

童丹扬起酒杯。

童丹再度重申。

齐康苦笑，犹豫了下，神色认真道：“方律师，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的话，我当然义不容辞。”

“这你得去问方晴。”

“这位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姐妹，同时也是未来的大律师，方晴。”

“那其他受害者呢？如果人数很多的话，总有人会报警的吧？”

“齐先生，飞浪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门户网站，肩负着揭发社会黑暗面的媒体职责，关于燕郊命案、以及我所掌握的有关管利兵的所有个人资料，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希望你能写一篇关于这个高利贷的文章。你们的信息渠道肯定比我广，一定能够搜寻到关于这个高利贷的更多罪证。”

童丹猝不及防，“赌？赌什么？”

丁禾问。

“明天不行。”

丁禾笑容温和，很懂分寸，放下咖啡后，转身离开。

齐康一愣。

“你们俩交换下联系方式，以后常联系。”

“方大律师，真是稀奇啊。”

她抿了口酒。

“不用了，丁律师，你先走吧。”

童丹愣神，然后果断的点头，“行！”

“什么叫你的责任，充其量管利兵只是之前找过你一次而已。方晴，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律师，而不是观音菩萨，每天各地都在发生不公不允的事件，你管的过来吗？这个案子稍有差池，你是可能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的！”

很多时候，往往在法庭外。

“不过问谁？”

童丹摇晃着酒杯，“齐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没报警，而是报了也没起作用呢。”

不一会，丁禾又去而复返，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桌面上。

“你们这行业，难道见的还少吗？要是报警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为什么很多时候还会需要你们这样的媒体平台和记者？”

方晴保持安静。

还真别说，还真是姐妹同心，她也正有此意。

童丹给方晴倒酒，然后将杯子放在她手里，和她碰了一下。

方晴沉默。

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方晴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

没有说什么老生常谈的专业道理，喇叭里传来轻淡的笑声。

丁禾转身后，方晴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呼出口气，继续望向电脑，挪动鼠标。

“行。”

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才转移了方晴的注意力。

作为攥笔无数稿件的编辑，齐康顿时不说话了，端起杯子，默默喝了口酒。

一灯传诸灯，直至万室皆明。

童丹笑着介绍：“这位是齐康齐大编辑，在飞浪工作。”

“嗯。他确实找过我，咨询过关于高利贷的问题，我觉得这也是导致这起案件的原因之一。”

“方晴呢？”

齐康哭笑不得的和她碰了下。

方晴道。

“我支持方晴的决定。”

“我查了资料，这个高利贷的受害者覆盖范围极广，人数极多，燕郊命案只是其中一个例子，如果不把这个高利贷给铲除，类似的恶性案件，今后可能还会陆续不断发生。”

以童丹性格，再加上作为空姐的职业，而且人又长得这么漂亮，五湖四海认识一些朋友，根本不值得奇怪。

“我没找你喝酒。”

“方律师，城管真的存在暴力执法的行为事实吗？”

坐在童丹对面的男人绅士的起身朝方晴打招呼。

童丹冲着手机喊道，单刀直入，没任何废话。

“我得去见一见管利兵。”

作为律师，也得学会与时俱进，现在影响案件审判结果的因素，不仅仅只局限于法庭上。

“你……那你倒是说说，律师的职责是什么？！”

“我就知道。”

或许是感受到童丹的好意，方晴沉默了下。

方晴还没说完，旁边喝酒的童丹便翘着二郎腿，忍不住道：“管利兵是一个退伍军人，你要是他，能去报警说自己欠了高利贷？”

“你还去那干什么？”

“方律师，听说管利兵之前找你咨询过法律问题？所以你们前天才会去燕郊？”齐康问。

丁禾点了点头，三十多岁，事业有成，而且风度翩翩。

“方晴在旁边，她说了，如果你同意，她就接这个案子，如果你不同意，她就放弃。江辰，你可得考虑清楚了，这可关系到方晴未来的发展。”

“不用。方律师，那我就先走了。”

童丹质问，甚至激动的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江辰，问你个事。”

是童丹。

不怪童丹对其赞不绝口，他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用户基数庞大。

一个白西装的中年男歌手正在演唱。

方晴望向他的背影，然后低头，看向那杯咖啡，伸手端起，喝了一口。

“是，谁都没你聪明。”

童丹的语气漫不经心，可话里蕴藏的内涵却发人深省。

喝了口酒后，方晴道。

那边轻佻的语气依然令人牙痒痒。

坐在二楼栏杆边的童丹挥了挥手。

的确。

童丹苦口婆心，一门心思为好姐妹考虑。

方晴也是礼貌回应。

这就是了。

“而且这对他而言，也是业绩。”

“拿刀的不一定就是坏人。方晴既然选择帮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童丹，我们应该相信方晴的判断，这不就是律师的职责吗？”

什么是朋友。

童丹的声音透着无奈，“你肯定在忙着管利兵那个案子吧。你一个人就算把自己累倒，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赶紧下来。”

几秒后。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估摸着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好。”

那头依旧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童丹挪了挪屁股，让方晴坐在自己旁边。

进入酒吧的方晴抬头，然后走上二楼。

从始至终沉默听着、没说一句话的方晴嘴角微微上扬。

反倒是经童丹这么一打岔，公式化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落得像朋友般闲坐小酌。

元素是一家清吧。

“这么快就接到案子了。”

那个管利兵注定是出不起律师费的。

在得知对方的职业后，方晴瞬间就领悟到了好姐妹的用心。

喝了几杯，齐康提出告辞。

“能不能不要废话，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就好，那个杀人犯捅死的是一个城管，如果方晴为他辩护，你知道的。”

方晴微怔，刚打算询问，可那边已经撂了电话，“快点啊。”

无利可图，哪个律师会接这样的烫手山芋。

“好！就问他！”

童丹玩笑道。

齐康眼神透露出一丝兴奋，纯粹是出于他这个职业对于素材的追求，而不是因为对面坐着两个大美女。

“齐康，你听到没，我可是给你挖了两条劲爆素材。到时候你升职加薪，可得请我吃饭。”

“你好。”

“童丹，抱歉，我现在没空喝酒。”

方晴点了点头，“管利兵和死者，都是受害者。”

过了会，喇叭里传来笑声。

知道无法劝阻，所以不再劝阻，转而想方设法的提供帮助。

童丹语气一滞，明明下意识依旧想驳斥，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

“我们就不送了你了啊。”

童丹无奈一笑，突然灵光乍现，“你们律所那么多律师，为什么非得自己上呢？你可以和其他人说说，指不定会有人愿意呢？这个案子具有轰动性，哪怕没钱，但至少可以赚得不小的名气啊。”

“童丹，要不我们打个赌。”

童丹边说边看向对面的齐康。

那边从容道。

“童丹？”

“喝一个。”

齐康看了看童丹，目露疑惑。

“方晴，我这主意不错吧。”

“方晴，这！”

他走后，童丹立即开始邀功，“他们这职业，和记者一样，都是无冕之王，他们动动手写一篇新闻，可比你一个人拼命忙活要强多了。”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确实得集思广益。

方晴放下手机，犹豫了下，还是关掉电脑，起身，抓着手机，离开了公司，出去的时候，没忘把灯关了。

方晴笑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自己的责任，推给别人？”

“你是不是在公司？”

众人拾柴火焰高。

童丹面露无奈，哪怕她知道自己劝不住，但还是忍不住道：“方晴，我承认，我也觉得他可怜，但他杀人是事实，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城管。这个案子注定会充满争议，你现在只是一个实习律师，你如果把自己第一个案子交代在这，会对你的未来的职业生涯造成怎样的影响？这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够义气。”

“方晴要为一个杀人犯辩护，你同不同意？”

有齐康帮忙，她的确轻松了许多。

在国内具有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飞浪。

童丹嘴角微翘，“不过仅限于公事啊，虽然我这好姐妹非常优秀，但齐康，你可要记住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要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没错，命案发生时，我和童丹就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江辰，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清楚没有！那是个杀人犯！”

“嗯。”

“说起来简单。”

方晴拨通那个很少去打扰的号码。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说得好像还……挺有哲理的。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高尚。”

趁着童丹语塞晃神的时候，方晴从她手里拿过手机，“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晚……”

江辰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