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看起来很像停尸间。

一个个太空舱也好像棺材一般。

实验室内的灯光惨白，照在李巨人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也和死人仿佛。

他和死人不同的地方是——死人不会有他那种狐疑转动的眼珠。

那声音似在笑，“你在怀疑我吗？”

李巨人不说话了。

“我不明白。”

那声音轻柔的说道：“你为什么突然会怀疑我？这是我始终困惑的地方。无论世人如何强调信任，但总会有怀疑彼此的那一刻。难道世人的信任已变的这么艰难了吗？”

李巨人不语。

沉默了会儿，那声音又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

李巨人冷哼一声，“我感觉你对我太好了一些。”

那声音又默然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奇怪道：“对一个人太好，也会有问题的？这是什么道理呢？”

那个声音很有些困惑的样子。

李巨人冷然许久才道：“我本来是个穷小子，你偏偏选中了我，害了云月，又救了我……”

“等等！”

那声音制止道：“害了云月的不是我，而是你做出的决定！”

李巨人突然有点失控道：“要不是你引诱我，说我会有远大的前程，我怎么会选择离开云月？”

那声音似在思考什么，许久才道：“不是这样的，事实不是这样的。这就是世人的狡辩是吧？”

李巨人眼珠转转，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是狡辩。”

那声音重申道：“狡辩可以让世人心安，可以让世人感觉自己正确，可以让世人维系那微薄的自尊，在自己的错误中心安理得。但狡辩却不见得是正确的，难道不是吗？”

李巨人冷哼一声。

“我只是告诉你，遇到我……离开那些族人去本港，你会有远大的前程，你会成为世上很富有的人。”

那声音继续道：“我告诉你两条未来的路，但走哪条路的选择，是你做出的，不是吗？难道我预知到未来，然后告诉给你，你觉得是我的错？”

李巨人仍旧没有回答。

“不是我的错！”

那声音似乎一定要讲个明白，“当初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虽然我可以预知未来，但未来仍旧是个变幻体，你们如果想知道未来，就要做好未来的各种可能。”

似在重申，那声音接着道：“未来也包括灾难。你们既然选择了，难道你们不应该承担选择的后果吗？”

李巨人脸色发白。

和没有情感的墙壁一样的白。

“这是人性的基本道理，难道你连这个也不明白？也不能执行吗？”那声音质疑道。

李巨人本想说——这世人大多都是只是选择却不想承担责任的。

但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辩论过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的始终没有错！

你自己选的路，没有理由怪别人的。

那错的是什么？

“而你们当时听到我的警告，都说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个声音又道：“那不但是你们对我的承诺，也是你们对自己的承诺。”

很有些困惑，那个声音道：“你们骗我……我还觉得因为你们残留了动物的求生本能，但你们连自己都骗，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仍旧为了维系那个可鄙的自己，告诉自己没有错？”

似乎思考了会儿，那声音才又说道：“改变有时候比狡辩更容易一些，你们为什么不尝试去改变呢？”

“那时候我们还年轻。”李巨人想了很久终于憋出了一句。

那声音缓缓道：“如今你不年轻了，你如果重新做个选择，你会不会离开云月呢？”

李巨人沉默下来。

“你还会的。”

那声音轻声道：“因为你可能厌恶了眼下的情形，但更无法忍受在云月身边的枯燥。那种枯燥寂寞，是很多世人无法忍受的。”

李巨人冷冷道：“现在说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那声音却不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样子，“这就是我和你们的不同。我一直寻求所有事情的永恒意义所在，但你们却只讲求那一刻的感觉。我和你讲未来，你就和我讲过去，我和你谈过去，你又和我谈未来。”

轻叹一口气，那声音道：“我一直不知道世人为何会叹气，如今却学会了叹息。”

李巨人冷冷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把你当作很天真的……”

“人”字本是顺理成章，他却没有说出口来。

因为他知道，对面绝不会是人的存在！

人没有那个声音的能力。

那个声音更像是个神！

也像是个神经病。

因为那个声音太遵守规则、太遵守承诺，也对谎言、欺骗存着太多的困惑。

很多世人，不是和那个声音截然相反、做着完全相反的行为？

那个声音等了半晌，得不到李巨人的下文，终于道：“好了，看来你要和以往一样，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了。那我们再回到眼下的问题……你是否要选择开启人间智器呢？”

“暖玉说过，这东西会毁了我！”

李巨人握拳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那声音奇怪道：“你为什么又在怀疑我？我们早就做了个交易，你帮我寻找月亮角，开启月亮门。我帮你实现你的人生目标，我帮你做的事情，完全是按照你的意思。这是世人的交易，何谈利用呢？”

李巨人上前一步，面对虚无道：“气运之神，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早知道，在暖玉带人进攻巨人大厦的时候，她也和你达成了交易。她选择进攻气运大厦，就是为了和你交易！”

那个声音没有回话。

或许因为这本来是个事实。

对于真正的事实，那个声音并不否认。

带着愤怒的表情，李巨人道：“因为你和暖玉的交易，你才不再对四大家族进行指引，因为你和暖玉的交易，你才会坐视四大家族的覆灭！”

那声音再次轻叹，“我的确和暖玉做了个交易，我和很多世人都做了交易。如果你不能帮我开启月亮门，那我只能和别人做交易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开启月亮门。可惜，一直没有人帮我完成这个目的。”

“你的目的不止一个。你逼我开启人间智器，其实是为了完成你控制这个世界的目的？”

李巨人凝望着虚空，像看着那个声音，冷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