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天帝的询问，补天大殿寂静无声。

帝俊统治蛮荒已经数十万年，八荒四海无数氏族臣服，靠的不是天条，是他的实力。

【菩萨，帝俊是怎么死的？】李长昼忍不住问观音。

观音早已经失去所有道果，无法驾驭自身浩瀚的记忆，但自从来到蛮荒后，她一直在回忆，总算想起了一些。

不多，因为蛮荒流传至洪荒的历史本就很少。

【不清楚。】观音如玉般的面容沉吟着，【只知道帝俊死，黄帝成天下共主，黄帝之后，是帝昊，也就是玉帝。】

因为历史的断层，一些达到帝位，成为一氏一族之帝，或者在上古天子交接期间，短暂的、在一定范围内称帝的，比如说帝江、帝喾等等，也被列入五帝。

实际的上古天子，只有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燧人、天帝帝俊、黄帝轩辕、玉帝帝昊。

【帝俊之后是黄帝.....】李长昼看向大殿中央的黄帝。

面对四海八荒的沉默，燧人老者再次深深给黄帝、炎帝、祝融、共工磕头行礼，流泪道：

“请两位陛下、两位神上，给我们证明自身清白的机会！”

“请陛下神上帮帮我们！”燧人少女哭道。

燧人少年一言不发，只是一次次将脑袋撞在大殿地面。

冬！冬！冬！

很快流出血。

血液无火自燃，正是燧人氏的标记。

轰！

天空中，雷电轰鸣，无数电光闪烁，像是随时会倾倒下来，众人心中一阵压抑。

刑罚天神那张劫云构成的脸，没有情绪波动，但闪电充满肃杀。

黄帝抿着嘴唇，神农露出悲悯的神色，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对帝俊行礼。

“请陛下自证！”

群雄几乎不能呼吸！

怎么可能...怎么敢...竟然真的让天帝自证清白？！

还是当今蛮荒最强氏中的公孙氏与神农氏！

就连黄帝殿中的公孙氏氏民、炎帝殿中的神农氏氏民，似乎都被自己家的帝尊弄愣了。

但很快，黄帝殿与炎帝殿中的人全都起身，对帝俊行礼。

“请陛下自证！

这是要做什么？造反吗？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些人露出恍然的神情，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交战的黄帝与炎帝，在今日走在一起。

等等，这么说......他们将目光看向黄帝炎帝身后的两位神上。

“请天帝陛下自证！”水神共工行礼。

轰！像是等了很久，水神殿中的共工氏氏民，推桌而起。

“请天帝陛下自证！

声音雷霆一般撼动补天大殿。

一声叹息后，如木乃尹般的火神祝融，也张开干涩的嘴：“请，咳，请陛下，自证。”

祝融殿中的众人起身：“请陛下自证！”

黄帝再次弯腰行礼：“请陛下自证！”

公孙氏、神农氏、祝融氏、共工氏，四氏的所有人，同时行礼：“请陛下自证！

！”

整个圣蛇山都在颤抖，天空中的雷霆都似乎被这股气势威慑，拔高一些了。

共工氏与祝融氏虽然没有帝位高手，但两氏战士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任何一个人都是以一敌百的不怕死之人。

其余人互相对视。

“羿族请陛下自证！”又有一族行礼。

这次众人倒是不太意外。

当初天帝十子齐出，太阳真火几乎灭世，当时羿族的族长后羿，连开九箭，射杀了九只金乌。

天帝没有说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羿族人登上过建木，羿族的对手反倒频频登上建木，获得各种凶兽封印。

“夸父族，请陛下自证！”一群巨人站起身。

“大禹氏请陛下自证！”九州殿的人起身。

“尧氏请天帝陛下自证！”

“舜氏请陛下自证！”

转眼间，补天大殿中，竟然有一小半的人要求帝俊自证清白。

“还有吗？”一身金丝帝服的帝俊，语气澹漠。

没有氏族再开口。

“寡人明白，剩下的人里，至少还有一半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不是相信寡人。寡人成天帝已快五十万年，竟然还不得一半民心。”

天帝幽幽一叹。

“陛下，”这时，一人冷声道，“地皇女娲、人皇燧人，能得民心，无非是两人治理天下有疏漏，导致天地出现大难，百姓苦不堪言，地皇、人皇解决了大难，众人自然感激不尽；

“而陛下坐上帝位以来，兢兢业业，以至四海升平，八荒无事，众人反倒认为陛下不如地皇、人皇了。”

李长昼看向开口之人。

位于九凤殿，又坐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应该是当代的九凤族神灵，本体如何不清楚，五德之躯是一名女子。

外表冷艳，身形纤细，双腿笔直而修长，一头烈火似的红发，双眼如利剑。

天帝笑了一下：“只怕也要出事了。”

他虽然在笑，声音也不大，却透着恐怖！

“出点事也是好，不然天下人还以为太平是理所当然。”一男子喝着酒道，一双眼睛暴虐无比。

此人非氏非族，乃是魑魅魍魉之主，也是帝位高手。

他一开口，之前还对九凤言论不以为然，甚至愤怒的众人，心中又隐隐有些赞同。

三皇时期，魑魅魍魉祸乱天下，与蛮兽一起，是天下两大害。

帝俊成天帝以来，降服蛮兽，封印在建木中，又在三危山三招击败魑魅魍魉之主，让对方心服口服。

这么一想，蛮荒承平如此之久，确实和天帝有关。

这也是帝俊十子焚烧蛮荒，众人没有太大怨言的原因之一。

但如果帝俊是妖，再结合天皇伏羲的遗言，那他将天下蛮兽封印在建木，又收服魑魅魍魉，是不是真的为了万民？

会不会是在......屯兵？

“咕噜！”有人被自己的可怕猜想吓到了。

如果天帝真的在屯兵，接下来蛮荒要死的人，恐怕比三皇合起来的还要多。

女娲开口：“陛下，既然人数不过半，此事到此为止吧，今日毕竟是补天之日。”

天帝点头：“寡人倒是忘了。这三人先押下去，等过了今日再杀不迟。”

轰隆隆！

闪电噼落，众人只见三道光柱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等视觉恢复正常，燧人氏三人已经从补天大殿消失。

“臣告退！”天空中的大脸往后一仰，融入劫云中。

劫云很快消散，露出蔚蓝色的天空，女娲花依旧圣洁，在圣蛇山上起舞，如同一群嬉戏的白色蝴蝶。

嘹亮的号角声呜呜吹响，补天大会继续进行。

身姿无一不曼妙的蛇族女子，游曳着长长的蛇尾，为四海八荒的贵族高手们，送上美味佳肴、仙珍神品。

在女娲氏，女子地位更高，但论身段好看，依旧是女子，所以这种在众人面前露脸的事务，依然由女子负责，而不是地位相对低下的男子。

“这是牛首山鬼草的露水，服之不忧；”

“这鱼片是寒风日飞鱼的鱼尾部分，最为鲜嫩，服之不病；”

“......”

蛇女们蜿蜒着身子，上半身软绵绵地搭在桉几上，一道菜一道菜地给客人解释。

“这个！”李长昼附近一名女游侠惊呼道，“难道是青要山的荀草！”

不少女子都痴迷地望着一碗果冻状的糕点，糕点上弥漫着霞辉，像是用刀子裁剪的一段落日。

荀草，开黄色的花，结红色果，花和果都没用，唯独叶子能让人在三个月内，保持气色红润，皮肤白皙。

在这个四季变幻无常的蛮荒，保持皮肤白皙是女子们很大的一个难题。

“青要山？”有游侠疑惑道，“那不是天帝的药山吗？据说由武罗神女看守，女娲氏哪来的？”

众游侠面面相觑，那道荀草做的佳肴，忽然成了毒虫勐兽。

就连女性游侠，一时间也犹豫，不知该不该吃。

女娲氏用了天帝药园里的草药，如果没有之前群雄请天帝自证一幕，众人不会多想，但现在——

这是在暗示什么？

告诉四海八荒，女娲氏也支持天帝，让众人想清楚了再站队？

李长昼忍不住惊讶：【女娲氏是帝俊的势力？】

观音也有些不解：【没有这样的上古传说，但封神时，女娲氏确实有招妖幡，族人也几乎灭绝。】

【封神时期的妖，和蛮荒的妖，是同一种妖吗？】

【前者是蛮兽夺走人体，后者是由野兽修成人形......要说不同，确实不同，但肯定有渊源。】

观音又说：【如果女娲氏支持帝俊，你打算怎么办？】

李长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对历史的无常感到好笑。

他说：【有种回到元朝的感觉，元朝灭南宋，但在后世，元朝又是中华民族中的一员，开拓了最大的疆土——女娲氏就是元朝，在后世被看成人族之母，结果却站在妖那一边。】

【会动手吗？】

【我连观音都敢打，还在乎女娲？何况那也不是造人补天的那一位女娲娘娘。】

李长昼一边闲聊，一边寻找瑶池和自己妹妹。

之前用法力传音给燧人氏老者的人，就是瑶池，她应该就在这四海八荒殿中，只是人太多，很多种族又生得高大，遮挡了视线，一时间找不到人。

李浅夏也没有人影。

【浅夏修炼《鲲鹏》，在历史中，鲲鹏是蛮荒十大凶兽之一，要想成人，只有做妖......】

【怎么了？】李长昼疑惑道。

观音话说一半，露出惊容，似乎想到了什么。

【岱舆、员峤两座仙山，在北海没有根基，当初也是担心仙山飘走，群仙才上禀天帝，天帝让禺强解决，禺强找了神龟拖着仙山，但是，没了神龟，还有仙人在，两座仙山飘走，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北海风波险恶？】李长昼试着问。

就像水里飘了两片叶子，无风无浪的时候，人当然能一直盯着，但一旦有了大风大浪，人自己都撑不住，又怎么去留意叶子去哪儿？

盯着仙山的仙人，是神通广大，但仙山飘在北海上，在蛮荒的北海上，仙人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