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所求者，生也。君所畏者，乱也。无生则乱，仁厚则安。众怨不积，惩恶勿纵。”

东宁城修的很快。

武怀玉坐在汪达的刺史衙门里跟他喝茶。

“对于这些归附的部落，要仁厚一些了，”

既然他们已经臣服归附，表现的也挺有诚心，自然也得给予一些正反馈才行。

“其实我们对他们足够仁厚了，不说别的，就这每个部落给他们三十个官学生名额，这得是多大的好处，”汪达道，在中原内地，官学生虽说庶族百姓子弟也可入选，但一个县就那么二三十个名额，想读可不容易。

可在这里，武怀玉给一个支族就三十个名额了，又能学经又能学医。

“眼光要放长远，这些岛夷现在连话都跟我们说不通，如今靠着一战之威，他们是畏惧的，但长久不能靠这样统治，我们现在选一些部落少年来读书，就是要从小培养他们，改变他们，既要让他们能够跟我们交流，更要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思想，”

这其实就是****，也是同化教育，是开荒必不能少的，否则不同的文化，就会一直割裂着两个族群，难以融合。

“我也在给你想办法，”

汪达苦着脸，他爹当年割据宣杭六州，自称吴王，也曾割据十年，保境安民，确实深得当地百姓爱戴，可毕竟那是当年，自归附大唐后，他爹也很快入朝了，他爹的兄弟们，甚至他们这辈的，也纷纷不是进京，就是外放各地，朝廷早把汪家从江东调走了，哪会让他们在地方继续坐大。

“各村寨建商铺的事怎么样了？”

“你怕啥，又不是让你去招兵买马造反，你只是去招人来垦荒屯田，”

怀玉呵呵笑道，“你是流州刺史，可不能总是坐等，你也得动起来，你们汪家在江东宣杭，弄个万把人来先。”

而这里做劳役的岛夷俘虏有一万五千多人，另外已经归附的岛夷八千多，

挑出这些少年来读书教育，就是要从中培养出一批能够交流合作的人，

部族的人认为这是唐人要的质子，这样想当然也没错，但这只是表面的，更深层的比这长远的多。

“嗯，我们这边派人去各村建铺子，铺货，可以雇佣村长的子弟做伙计，帮助卖货收货，这铺子要备些药，”武怀玉说起他的一些打算，这个夷人村子里的铺子，不仅是卖东西收东西的，

还会有其它一些作用，比如说收集村子里的消息，监视夷人动向。再比如货铺还要先兼个村小学老师，给村里小孩子上上课，教汉话汉字。甚至还要兼个赤脚医生，村人有些简单的头疼脑热、外伤什么的，能够治疗给药。

“武公，流州现在总算是立稳脚跟，也打开了局面，可如今春耕开始，我觉得问题也还是不少，最大问题还是我们这里人太少了，尤其是中原汉人太少了，”

“已经开始了，”

汉夷相差很大。

武家今年的二十个商屯，会送来起码一千个屯民，虽然可能大多是雇佣的，

“这可不够啊，我觉得起码得来一万。”汪达道。

唐人必须得数量上压过夷人，才能安稳。

“嗯，要正规起来，不过也别急，一步步来，这些乡吏，也是要给一些好处的，”

流州现在一州两县，不说澎湖群岛那个县，就说这边，不说武怀玉带来的兵，这些很快要离开，

“守捉营定期要到各村寨去巡视一遍，不过不得扰民。”

汪达对武怀玉的这些计划还是比较支持的，甚至很佩服能用官学、村货铺这么简单的东西，搞那么深的事。

除此外的汉人现在安平县就三千多汉人，不少还是属于招来这边做事的雇佣工匠等，

“那些部族现在还是被震慑住了，挺老实的，我们已经划设乡里，授给那些部族头人们乡老、里正、村长等乡职，各里正轮流负责本乡事务，并需要轮流到县衙来听差，协同处理本乡的税赋、户籍等事务，”

更别提发展。

这个村小卖铺，要是经营的好，那对于流州衙门掌握这些夷人，可是大有帮助的，甚至能够拉近汉夷关系，毕竟不管到哪里，先生和医生，那都是最受人尊敬的人。

“武公啊，你也知道，地方官员可是最重户籍人口的，谁都把人口卡的死死的，百姓没过所路引都出不了县，更不会轻易同意百姓迁移的，”

人口那是政绩的重要一项，自然也是地方重要的资源。

“贞观以来，朝廷对于户籍管理，对于百姓受雇做工也是有许多明确新规的，伱这流州刺史，或是商行要到边疆搞商屯，要招工雇人，只要出具正规的公文材料，地方上也是不能阻拦的，”

“话是这样，可在地方官眼里这还是抢人，明着不拦暗里也会拦。”

“想办法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武相教我！”

武怀玉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多管齐下，比如说，各地都会有些让地方官府也头疼的人，”

汪达看着他，

“比如？”

“比如说一些游手好闲作奸犯科的人，比如一些混混无赖，甚至小偷盗贼，”

户籍人口确实是地方官政绩中的重要一项，但是，地方治安当然也是要重要一项，要是地方诉讼刑狱等案子多了，其实也是影响官员政绩的。

“又或者是一些特别穷困的，这些人就连减负后的两税都交不上，对他们而言也都是负担，”

“可这些人，”汪达有些犹豫起来，这样的人他也不愿意要啊。

“怕什么？管他是地痞无赖还是小偷强盗还是杀人犯，又或是穷困、残疾的，只要是活的，咱们都可以招过来，这边缺的就是人，什么人无所谓，

来了就给他们分田授地，给他们提供无息借贷等，他们自食其力总是可以的，我们可以五年甚至十年不考虑收他们的税赋，但他们来了能垦荒种粮，能够做工建造，这些都是给我们做贡献啊，

甚至到时我们还可以给那些表现好的，直接给他们个夷女做妻子，”

人口就是现在流求最缺的，所以人口引过来了，那就是财富，怎么也不会亏的。

“我已经向朝廷上了道奏疏，以后我们流州也做为朝廷的流放地，请朝廷把流罪犯人，都优先流放到我们这里来，”

汪达对武怀玉的这操作不由的佩服，还真是胆子大，什么都敢搂过来。可想想也是，现在的流州还有什么可挑的吗？

“我还跟朝廷请求，从北边迁一些内附的突厥、靺鞨、奚、契丹人，以及西北的杂胡、党项，还有岭南西的獠蛮过来，”

“弄这么多胡蛮来好么？”

“反正比较杂，不用担心，”

喝完茶，武怀玉让汪达去给他老家写信，让家族那边也开始帮忙往流州招工，甚至是直接派子弟过来圈地屯田，也动员他汪氏家族在各地做官的族人、亲戚们，想办法给这边招点人来，

武怀玉也没闲着，给幽州的程咬金、凉州的樊兴、成都的唐俭、齐州的秦琼等一众熟人去信，让他们帮忙弄人。

······

幽州，

暗无天日的监狱里，都督府长史卢国公程咬金突然带着一众官吏前来巡视监狱，

一众犯人被带出监牢，

“程公，监牢在押的犯人，还有城里徒坊里的徒刑犯人，都带来了。”

一群犯人看到这位紫袍卢国公，都很不安。

程咬金的幽州的威名还是很盛的。

自武怀玉离开后，他接掌幽州，虽为长史，可实际主持都督府事，

“把蒸饼抬上来，每人先发两个蒸饼，一碗肉粥。”

程咬金手一挥，

立马有牙兵去抬来一筐筐刚出炉的热乎蒸饼，还有一桶桶带着猪肉的小米粥。

二月里，

幽州还很冷，犯人们站在空旷的场地冷的打抖，可看到那些诱人的食味，还是不由的直吸鼻子，

那味道太香了。

这些犯人，有的罪很重，甚至可能秋后要处决的，也有些不重，处了徒刑，需要关在徒坊，每天被带去修路、修城等，

“女犯人也都带上来，”

女犯人相对少些，但也带来不少，女徒刑犯平时主要是在纺织等官营作坊里做事，劳动改造。

“先吃吧，”

程咬金挥手，没急着说事，

一众犯人心中不安，可捧着两个蒸饼一碗肉粥，也终于是忍不住先吃喝起来，不管是死刑犯还是徒刑犯，既然是罪犯，可不会有什么好待遇，

一天能有两个窝头就不错了，还往往是冰冷的。

这冷天能吃到这热乎香喷喷的蒸饼和肉粥，简直让人想哭。

一会功夫，两蒸饼一碗肉粥就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想不想离开监狱、徒坊，想不想以后都能够吃上蒸饼肉粥？”

“你们这些人都是犯了罪做了坏事错事的，有人判处死刑秋后处决，也有人处以流罪，即将流放边疆，还有人处的是徒刑，劳役改造。

这是做错事的代价，这代价并不好受，”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

“太子太保晋国公武公，向圣人请到一道圣旨，要给你们一次改过的机会，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就可离开监狱，离开徒坊，也不用再发配，”

犯人们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少人嘴唇都颤抖起来，

晋国公武怀玉他们当然知道，以前还做过幽州都督，听说现在岭南做观察使经略使。

“去流州，不是流放不是发配，也不是去做苦役，而是你们人生重新开始再次出发，

只要你们愿意，武相公会派人来接你们过去，到了那边，每人授田一百亩，而且都是永业田，如果你们带着一家人去，则再授田一百亩，也是永业。”

“到了那边，还会有安家费，还会有无息的借贷，帮助你们安家、垦荒屯田，并且你们在那边落户后，前五年两税免交，后五年减半。”

一个又一个诱人的条件。

不管现在犯了什么罪，只要去流州，那都免除刑罚，落户就分田授地，各种帮扶，甚至免税赋，

“没有妻子丈夫的，到了那边，流州还会给你们官媒婚配，甚至还给笔结婚钱······”

难以置信。

尤其是对不少死刑犯人来说，本来判决下来，只能是等待刑部大理寺等的复核，一旦核定，就只能等到秋后处决。

突然一道阳光照射进暗淡无光的生命，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个机会在流州。

不少人并不知道流州在哪，他们只知道这是武怀玉安排的，

不管了，

流州有希望，这就足够了。

“我去！”

一名满脸乱糟糟大胡子的汉子大声道，他长的很凶，是一名马贼，犯有盗马、走私、杀人等诸项罪名，秋后问斩。

大胡子不想死，

“我去流州，”

他的话落下，许多犯人也都跟着喊起来，

“愿去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