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何彦回到家的时候，何玉峰正醉醺醺地瘫在沙发上刷短视频，听到推门声，他回头看了眼，随后就骂骂咧咧地出了声：“每天都回这么晚，你个兔崽子是存心想饿死我吗？！”

何彦连忙把书包放下，说道：“我马上就去做饭。”

“今天我要吃面条，给我下碗面！”

“……好。”

十几分钟后，何彦把一碗面端上了桌子，又给他拿来了筷子。

何玉峰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吃面。

何彦又开始打扫卫生。

“对了，我今天听人说，旁边那家饭店正在招厨房小工，底薪两千一个月，做得多还有提成。”何玉峰大口吸着面条，“你明天去店里问问，记住了吗？”

何彦抿着唇，没说话，继续扫着地。

陈嘉鱼问：“这样看得见了吧？”

一直等到了六点半。

旁边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飘来一句：“呵，我们一家可是昨晚连觉都没睡，就等在这里了。”

等等，还是看看吧。

蔡佳怡挑了挑眉，推着车走过去，还没说话，就听陈嘉鱼笑着说了句，“啊，我女朋友来了，不好意思。”

“今天土豆才一块钱一斤，挑两个吧？你不是喜欢吃土豆丝和土豆炖牛肉嘛。”

正美滋滋的在欣赏着，蔡佳怡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问：“床单你晒了吗？”

陈嘉鱼一脸轻松：“你这点重算什么，就算抱上一天我也没事。”

到那时，他不敢想象，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暴。

凌晨三点，陈嘉鱼就被手机闹钟的声音给叫醒了。

陈嘉鱼用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软软的嫩嫩的，“嗯，没吃醋吧？”

“唔……”

“你自己会挣？”何玉峰顿时变了脸色，筷子重重一拍，站起身来，抬手指着何彦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所以敢不听我的话了？我是你爸，我让你去做什么你就得去！”

就像是——

今天是个周末，超市里的人不少，称东西要排队。

这条跳过。

蔡佳怡的两只手臂先是下意识地环住了陈嘉鱼的脖子，下一秒，忽然开阔的视野和升高的视角让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被陈嘉鱼给抱了起来。

蔡佳怡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搭配黑色帽子，红色围巾，陈嘉鱼是黑色羽绒服搭配白色帽子，红色围巾，搞了个不那么明显的情侣装。

“嗯，看得很清楚。”蔡佳怡拿出手机，开始拍起来了视频。

“考个屁的高考，读个屁的大学！”何玉峰不耐烦地道，“你这成绩也不一定考得上，就算考上了将来也不一定找得到工作，还是赶紧挣点钱，家里缺钱用！”

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从起床算起，两人排队啊什么的折腾了整整三个半小时，就是为了这短短的一分钟。

排在第一的答案是：

……哼。

他伸手把手机摸过来，关掉闹钟，再将房间里的夜灯给打开了。

陈嘉鱼望向蔡佳怡，问道：“今天又不是节假日又不是周末的，还没到四点，怎么这么多人？”

“我问你话呢！聋了吗？！”何玉峰用力的一拍桌子。

说完后，无意中一转头，突然看到一个男人正一脸幽怨地瞪着他。

“首要任务是做好口口工作，……”

“第一次和女朋友同居应该注意些什么？”

他没有说话，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陈嘉鱼：“……”

情侣款的意义就在于，即便不出声，也能让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能得知和见证他们间的感情。

次日中午，两人从燕京回到了汉楚市。

“你准备做什么？”

你们看，这个人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哦。

“我不管，反正别人男朋友能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就是你没用！”女生怒气冲冲地说。

蔡佳怡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哦~~~我知道啦。”

陈嘉鱼则是把家具上沾染的灰都给擦了一遍，又把地也拖了。

因为要看升旗的缘故，两人住的是广场附近的一家酒店，距离很近，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等何玉峰发泄完了，再继续吃面。

简直不能更合适。

陈嘉鱼说了声“好。”，就往冷藏柜走去了。

何彦站在那，一声不吭，任由何玉峰滔滔不绝的辱骂着。

她男朋友无辜地说：“我就算想抱你，也得抱得起来啊，你都快一百四十斤了！”

一个多小时后，卫生工作宣告结束。

“嗯，买点猪肉馅，再买一斤饺子皮，过两天我们自己包饺子。”

“哦，还没有。”

“麻婆豆腐，怎么样？”

看着女孩儿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的背影，陈嘉鱼的心中慢慢涌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看着他的举动，这一刻，何彦只是在庆幸。

“读大学？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何玉峰冷冷地说。

放下行李，两人先去外面吃了点东西，回来后稍作休息，便卷起袖子，开始简单的打扫了一遍卫生。

见状，陈嘉鱼直接俯身，双手抄起她的膝盖，在蔡佳怡小小的惊呼声中，他站直身子，手臂已经稳稳的持住她双腿，将她给抱了起来。

但现在他懂了。

陈嘉鱼迟疑着：“来都来了……”

陈嘉鱼说：“都称好了是吗？车给我推吧。”

莫名其妙……

何彦重复道：“我要高考，读大学。”

“那我们还没做完的那些事呢？”

“都发芽了，别贪便宜，下次再买。”

几秒后，他听见她的声音轻轻的道，“明天，我们回去吧。”

休息了会儿，两人出门了。

陈嘉鱼垂下眼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骂得不堪入耳。仿佛何彦根本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杀父仇人。

陈嘉鱼和蔡佳怡都没注意这对小情侣。

“所以，那什么清单的，就让它姑且等等吧，等到高考以后，我们再慢慢的去做。今天想起来一件做一点，明天想起来一件再做一点，想不起来就算了……好不好？”

“回去？”陈嘉鱼睁开了眼，有些意外的凝视着她的脸。

半个多月没住人的屋子，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

“咳，没什么……”陈嘉鱼依旧看着那两个杯子，弯着唇角说，“就是突然觉得，我们这样算是在同居了吧？”

……

然后，才呢喃地问了句：“陈嘉鱼，我们出来多长时间了？”

“2、了解些她的生活习性，了解些她的个人喜好、多关心她。”

何彦脸色已经白了，却依旧说：“不，我要读书。”

“……”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几分钟后，无意中一转身，看到了伫在那儿的陈嘉鱼，蔡佳怡差点吓了一跳。

“读书，读书，我让你读个够！”何玉峰嫌骂不解恨，居然拿起了何彦的书包，把里面的书本试卷全部倒在地上，用脚踩了好几下，又将它们一本本扯烂。

“呵，人家才不是那种爱吃醋的女生呢。”她的脸上是云淡风轻一般的从容浅笑，却将挽着陈嘉鱼的手臂又紧了下。

深夜时，他悄悄拿出手机，通过了那条好友验证，并发了一条：“谢谢……你是谁？”

可惜，对方的头像沉寂成灰色，再也没有回应过。

蔡佳怡问他：“还看吗？”

“不孝的玩意儿，猪狗不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早点挣钱回报我的生养之恩！老子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还知道对老子摇尾巴！你就和你那个婊子妈一样，没一点良心！”

……

这之类的感觉。

她睁开了眼，带着些刚睡醒的迷糊劲儿，小声哼哼，“几点了？”

虽然已经是三月中旬，但燕京凌晨的气温依旧在零下徘徊，还是挺冷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我们的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

三点五十五的时候，陈嘉鱼和蔡佳怡到了目的地。

中国人颠扑不破亘古流传的四大真理——来都来了、大过年的、人都死了、孩子还小。

陈嘉鱼只能感叹，果然是一个人口大国。

话说以前的陈嘉鱼还有些不明白，恋爱就恋爱嘛，为什么那些情侣们总是热衷于各种情侣款，什么情侣装、情侣用品、情侣头像……到底有什么意思。

陈嘉鱼和蔡佳怡站的位置并不算好，在人群里的第三排，陈嘉鱼还好，他的个子高，视线越过前两排，还是看的清楚的，蔡佳怡就不行了，她站在他旁边，一边拉着他的袖子，一边努力地踮脚，但视线却越不过前方人的头顶。

她将抱住陈嘉鱼的手臂更用力了点，小脸紧贴在他的胸口，几乎没有缝隙。

……

陈嘉鱼一路推着车，蔡佳怡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不时停下来，挑选着菜，选好了就用袋子装起来，等买得差不多了，一次性到营业员那里过称。

蔡佳怡也很惊讶：“我不知道呀，平时我很少来看这个的。”

做完这些，他去看蔡佳怡忙得怎么样了。

今天从燕京奔波回来，又忙碌一下午，两人就没有自己做晚饭的打算，只打算在附近溜达一圈，找个小餐馆吃个晚饭，回来时在超市顺便带点食材，明天再做。

陈嘉鱼笑：“家具擦好了，地也拖干净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些。”她把两人的洗漱用品随手递过来，指挥道，“你把它们放到卫生间去，再顺便看看床单洗好了没有，今天太阳挺好的，我没用烘干，拿去阳台晒一下，到晚上就能干了。对了，毛巾别急着挂在架子上，放在盆子里就行，待会儿我会用沐浴露洗一下，也晒一晒。”

蔡佳怡没说话，只是挽上了他的手臂。

“留着以后做吧……”

陈嘉鱼将两人的杯子并排放在架子上，牙膏牙刷也放进了杯子里。

陈嘉鱼的喉咙里浮上淡淡的涩意，慢慢把头埋下来，埋在她的发丝里，“好，都听你的，你说了算，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她房间里的衣柜开着，她正背对着他，将她原本几乎占据了整个衣柜的衣服合并，精简了部分空间出来，再将陈嘉鱼的衣服从行李箱里取出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里面。

三点半，两人洗漱完换了衣服。

“我、我自己会挣。”何彦小声地说。

陈嘉鱼搂住她，感受着她温软的身子，闭着眼回答：“应该有半个月了。”

天已经明亮了起来，这一刻，广场被人山人海的人群包围着，都翘首以待，等着看升旗。

“哦……”

“三点。”陈嘉鱼说，“赶紧起来吧，你不是说四点前要到吗？”

“……那你在干什么？”她狐疑地打量着他。

“好啊，记得我说要教你的。”

当国歌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忽然觉得等了许久的疲累顷刻消散。

蔡佳怡把床上用品、沙发套什么的拆下来，塞进洗衣机里开始清洗，然后又把两人带回来的行李箱什么的都拿进了房间里。

附近刚好还有一对小情侣，女生同样个子不够高而看不见，看到蔡佳怡被陈嘉鱼抱起的一幕，她先是对两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跟着狠狠地踩了一脚身边的男朋友，颇为委屈地道，“你瞧瞧别人的男朋友，又高又帅又有男友力，你呢？我不求你高你帅了，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把我抱起来看？！”

温馨，安定，疲惫和孤独被一扫而空，力量陡然而生，源源不竭。

陈嘉鱼怔了怔，“以后？”

活到老学到老，多掌握点知识总是没坏处的。

整个升旗仪式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蔡佳怡沉默了会儿，声音近乎自语般的道，“是啊，以后。”

“嗯，回去，就我们两个人待着，不要到处跑了，我们就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过最普通的日子……每天一起买菜做饭，看书散步，然后待在家里……”似乎是倦意来了，蔡佳怡阖上了眸，轻声呢喃，“好不好？”

就像是在外漂泊了许久的小船，忽然驶入了码头，又像是游荡无所依的一颗心，终于觅到了皈依。

“嗯，一起住一起住，不是同居。”陈嘉鱼知错就改，从善如流。

这还差不多。

一听到“同居”两个字，蔡佳怡的小脸上迅速晕染出了红晕，立即纠正他，“什么同居呀，只是一、起、住而已。”

看完升旗后，两人回到酒店准备补觉。

升国旗在六点半左右，但要提前几个小时排队才能抢到比较好的观看位置，所以两人的计划是四点左右到达广场，这样就比较稳妥了。

把这若干条都记在了心里，陈嘉鱼才出了卫生间。

“我不喜欢现在这样……一件件的做下去，好像你真的在和我做临告别前的准备，这种感觉就像是每完成一件事，都会提醒我，我们距离着离别就更近了一点……”

“起床了。”

“唔……困死了~~”蔡佳怡像只赖床的猫儿般在床上挣扎了半天，终于慢吞吞的坐了起来。

随后，陈嘉鱼又在自己的包里放了点零食牛奶什么的，就出发了。

身边的蔡佳怡还蜷缩在床上熟睡，雪白的脸蛋微微侧着，因为被枕头挤压，小嘴不可避免的张开了一点儿，露出几粒小白牙。

再退后两步，看了看。

两人很安静地抱了一阵，慢慢都睡着了。

幸好他事先收到了神秘人的提醒，将妈妈给的钱藏了起来，否则，这时候一定被何玉峰给发现了。

休息了会儿，陈嘉鱼以上厕所为理由，进了洗手间，然后打开手机搜索。

“豆腐吧，买块豆腐。”

“3、杜绝大男子主义，不要认为家务活都该由女方来做。”

卫生间内。

然而等轮到蔡佳怡称完重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陈嘉鱼在冷藏柜那里正被两个十六七的女生给围着，两个女生脸红红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人生在世，很多时候，耗尽精力，为的也不过是短暂的快乐。

陈嘉鱼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蔡佳怡从陈嘉鱼手中接过了车：“我来排队，你去那边拿两盒牛奶，要950ml的，记得看一下日期哦，拿生产日期新一点的。”

还特意在“一起住”三个字上加了强调的重音。

蔡佳怡拍了下视频，又低头关心地问：“你累不累？累的话把我放下来吧。”

躺在了床上，蔡佳怡轻轻的依偎在陈嘉鱼的怀里，她睁着眼睛，准确的说是半睁的样子，像小猫咪一样蹭了蹭。

何彦才默默地捡起了东西。

放眼看去。

离那两个小女生远了点，蔡佳怡也没问他是怎么回事，陈嘉鱼先交代了：“我们学校高二的，不知道怎么认识我，过来问我上次和老师打赌考满分请长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可是，不是这样的。”

超市里选东西是有讲究的，特别是那种保质期比较短的食品，超市员工会将临近过期的摆在外层，新鲜的放在里层，如果拿的时候不仔细看，就容易拿到快过期的。

“……我不想做厨房小工。”何彦动作停下，壮着胆子开口：“我还要高考，读大学。”

“干嘛呀你，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吓死人了。”她娇嗔着。

走到收银台前，陈嘉鱼推着推车，排队结账，蔡佳怡忽然想到了什么。

“盐没了，你先排队，我再去拿袋盐。”

轮到了陈嘉鱼，收银员一样一样东西扫码，陈嘉鱼的视线无意瞥过一旁的架子，看到什么后，短暂的凝滞了几秒。

一瞬间的思考过后，他扫了眼四周，见蔡佳怡还没回来，便伸手从上面取下了一样东西，稍一弯腰把那东西放到收银台上，等收银员扫完码后，再拿了个塑料袋，把它和几样菜一起装了进去，毫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