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还在行进中，董泽便已经听到了吵闹声。

他发现，人在愤怒时，声音同样各具特色。

有的尖锐、有的粗犷……

当然共同点也是有的，比如都在不拘一格地问候对方的长辈。

很快，电梯停在12楼，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辣眼睛的一幕映入董泽眼帘。

狭窄的过道里挤了近二十人，热闹程度超过菜市场。

地上，两个女人抓扯在一起，相互抓着头发，四条腿纠缠着。

一边惨叫、一边咒骂。

在她们周围，有拉扯的，有打黑拳的……

“住手！”王涛大喊一声，“都站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完全被现场的争吵声盖过了。

但这些人也没瞎，不少人看到电梯里挤出一群警察，一下子安分了不少。

吵吵还是继续吵吵，但大多没有继续表达对长辈的问候。

只是地上那两个女人，却还在浑然忘我地继续拉扯。

“小杜，小侯，把她们拉开。”王涛脸有些黑地说道。

“好嘞！”

两位同行的女辅警立刻上前拍了拍二人肩膀。

“别打啦！……松手！”

那位红衣女子尖锐地喊道。“凭什么我松手？先让这死女人松开。”

另一位穿灰T恤的女子反驳道：“说谁死女人呢！你这疯狗……”

“停停！”杜瑶听不下去了，向小侯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抓住二人手腕，硬生生地将她们拉扯开。

刚将双方拉开，灰T恤女子瞬间像死了爹娘一般惨嚎起来。

“警察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一边闹嚷，一边在地上打滚。

这下可算炸了锅。

“警察凭什么打人？”

“快录下来！发网上！”

“穿了身虎皮就无法无天了？”

各种嚷嚷声在巷道里回荡，混乱的场面让董泽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不是没见过这种混乱场面，甚至比这更大的混乱场面都有。

但那仅限于课堂上的某些视频录像，切身体验这还是头一回。

这瞬间，他很疑惑——天下竟有如此不讲理之人？

而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两边的人已经开始往中间挤，大有冲上来一泄心头怒火的趋势。

王涛迅速上前一步，瞬间撤出腰间的伸缩警棍，霸气一挥。

“啪……”

“站住！我现在警告你们，听从警察现场指挥，否则我将依法使用警械！”

董泽等人也跟着站了上去，将杜瑶二人和那两名打架的女子围在了中间，同时拔出了腰间的警棍。

这既是保护，同时也是隔离。

“警告一次！”

“警告两次！”

王涛的声音郑重而又严肃。

那试图往中间挤的两伙人迟疑了，虽然嘴里还在不服气地骂骂咧咧，但终究没有继续往前走。

这时，两个女人终于被拉扯着站起来，各自都很桀骜地闪回到己方阵营中，嘴里不服气地嚷嚷着。

王涛维持着脸上的严肃：“说说看，你们是为什么事打架？”

红衣女子粗着脖子道：“这疯婆子蛮不讲理，老娘家里装修碍着她哪儿了？偏要故意上来找茬……”

灰T恤女人也不甘示弱地吼道：“你这死女人才是胡搅蛮缠，什么叫故意找茬？你这是噪音扰民，我就不惯着你这德性！”

红衣女子又要还击……

“停！你们两个，都跟我去西城派出所调查调解。”王涛当机立断，“其他人都做好登记，等候通知。”

“为什么要去派出所，你们是不是想包庇他们！”灰T恤女人身后有一男子喊道。

紧跟着又有人喊道：“凭什么要调解？我妹妹被他们打了，我们是受害者，你们派出所要是不把他们关起来，这事儿没完。”

那灰T恤女子顺势往地上一倒：“还有没有王法啊！我不活啦……”

场面可谓是一团糟。

董泽几人内心都不由得生出几分愤怒，其中又以董泽为最。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胡搅蛮缠、无事生非、撒泼耍赖，这些词完全就是为这女人而设的！

王涛心态却很稳，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道：“带走！”

杜瑶二人立刻抓住这女子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往电梯里带。

“警察乱抓人了！”

“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

这一刻大伙儿内心是愤怒的，但却又不得不克制。

按照法律规定，这一刻他们就算使用警棍，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但实际操作中却没这么简单，这棍子真要打下去，后续麻烦的事儿一大堆……

派出所不怕麻烦，可如果遇到所有类似的事情都这样处理，那派出所也就不用干别的事儿了。

就在王涛等人与对方纠缠的时候，董泽眼神微微一动。

下一秒一声洪亮的狗叫响起。

“汪汪汪……”

闪电龇牙咧嘴朝着那些涌上来的人一阵乱叫，眼神凶狠无比。

“啊……”

“狼狗！”

“好大一条狗！”

一声声尖叫响起，大家无不拼命躲避，生怕离得近了被狗咬上一口。

这一幕让王涛等人有些懵，不过他们反应很快，杜瑶二人趁着空档将灰T恤女子带进了电梯。

王涛立刻道：“你们先下去！吴钊，你也跟着一起。”

“好！”吴钊应了一声，紧接着便退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门关上，数字跳动间，电梯迅速下降。

王涛并未给现场双方更多反应的时间，满脸严肃地说道：“小董，你立即对现场人员进行登记。王德，录像！谁要敢再胡搅蛮缠，以阻碍执行职务处理。”

“好！”王德取下胸前的执法记录仪，正对着董泽。

董泽从另一位民警手中接过接处警登记薄，跨步上前。

警犬闪电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还龇龇牙。

那些人一脸愤愤然，但却连嚷嚷都不敢。

他们很清楚，一般情况下，警察会有很多顾虑，不敢真的下死手。

但狗就不一样了，谁敢保证狗不咬人？

看看这牙口，一口下去，腿都能咬折了。

慢慢的，他们冷静下来，偷瞄着王德手中的录像机，有些心虚。

接下来董泽的登记很顺利，不到片刻就将这些人的姓名、身份证号码以及联系方式登记完毕。

王涛一直关注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待最后一个人记录完毕，他便开始安排起来。

“刘芳，跟我们一同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其他人，愿意现在去派出所的，自己赶过去，不愿意现在去的，等候通知。”

刘芳便是那红衣服女人，听了王涛的话后，稍一犹豫，便同意了。

待电梯上来，王涛扔下一句话：“我警告你们，不许再在这里起什么纠纷，不然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动了手，全关起来。

然后一群警察便带着刘芳下了楼。

其他两方人员相互看了一眼，以各种不同音调冷哼一声，然后分头赶往派出所。

……

回到所里，闪电因为又立新功，得到了一大袋牛肉干作为奖励，自个儿跑备勤室里吃独食去了。

刘芳和那灰T恤女子冯梅则被分开询问。

这不是做询问笔录，而是了解情况。

别看王涛在现场严肃得像是黑面神，但他还是准备先调解。

邻里纠纷引起的打架斗殴，大多都会这样处理。

真要把人给拘留了，双方梁子可就结大了。

而要做好调解工作，自然需要先将事情经过了解清楚。

王涛亲自带着董泽对刘芳进行询问，地点就在副所长办公室，同时在场的还有杜瑶这位女辅警——这是为了避嫌。

“刘芳，说说吧，今天你们为什么吵起来？”

刘芳明显还没气过，愤愤然地道：“谁知道那死女人……”

“好好说话。”王涛黑着脸说道。

或许是没了身后推波助澜的人，刘芳没了闹腾的底气，深吸一口气道：“我家这段时间在装修，每天都是在物业规定的时间范围内施工。结果今天早上那女人冲进来就骂，你说我招谁惹谁了？我都被骂了，总不能不还口对吧？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王涛眉头微皱，问道：“谁先动手的？”

“当然是那个女人先打的。”刘芳想都没想便说道。

王涛对此未置可否，继续问道：“现场怎么有那么多人？”

刘芳颇有些骄傲地说道：“我是本地人，拆迁户，本家亲戚都住在一个小区里，听到我被打了，他们就都赶过来了。”

王涛脸一下子就黑了，道：“你是准备把你们亲戚都送进拘留所吗？”

根据王涛这些年在派出所工作的经验，大部分的纠纷其实都是很小的事情，之所以会越闹越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亲戚朋友呐喊助威，亦或者是围观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啥？关他们什么事？”

“小董，你给她解释解释。”王涛一本正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