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颜悠悠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点了蜡烛。她看到了床边憔悴而深沉的眼睛，看到她醒来后，脸马上舒展。

“你醒了？”

红颜挣扎着要起来，被他按住了：“你还非常虚弱，不能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都已经晚上了”

红颜睁着空洞的眼睛，对着卓沛帆，好一会，才想起一切！她悲痛地摇头，泪水蜂拥而出。

“今天是什么日子？世界末日吗？奶奶，娘，王先生，小蛋蛋，花花……”

“希望你能坚强起来……”

“坚强？要怎么坚强起来？奶奶！她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能坚强呢？”

红颜哭得更凶了，卓沛帆慌忙坐在床上，抱住她。

“她眼睛看不见，耳朵又不好使，从来没有离开过梅花镇”

“我知道我知道，奶奶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还有娘，我好不容易才救下她，没想到现在却是生死未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红颜哭得肝肠寸断！

卓沛帆闭上眼睛，让眼泪倒回肚子，他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红颜推开卓沛帆，跳下了床，没想到，一下子就跌在地上。

“颜儿”

“不要管我，我一定要出去”

“出去？去哪？”

“我要去万丈崖！我要去找奶奶”

“万丈崖？颜儿，那里我们不是已经找过了吗？颜儿，听话，等你养好身子了，再……”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去”红颜异常固执地说。

卓沛帆不得不强制抱住她，往床上走去。

红颜扭着身子，说：“你放开我！让我去”

“不行！外面那么混乱，再说现在是晚上，黑灯摸火的。”

“放开”

“我不放！”

红颜开始捶打着卓沛帆：“就是你！就是因为你的固执，才造成这样悲惨的结果！如果请张龙哥去帮忙，就不会这样了！我恨你！恨死你了！你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

红颜崩溃地喊！

卓沛帆痛苦地说：“我承认我确实没有料到事情复杂到这种地步，我太轻敌了！我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我娘，但现在他们还虏走了奶奶，看起来他们是另有目的的！颜儿，他们有枪啊，你明白了吗？就是派了张龙去，也是枉断送了一条性命”

红颜这才停止了捶打，她知道应该理智，但心里还是无法释怀。她用力地推开卓沛帆，可是发现，再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挣脱卓沛帆的怀抱。

“好了，颜儿，我答应你，我会陪你去万丈崖！但不是现在，明天！明天我们再去一趟！”

说完，不由分说，把红颜重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红颜再无一语，闭上双眼。

卓沛帆暗叹了声，放下床帘，轻步走了出去。

卓文的房间里，卓沛帆叫了声：“阿爸”

“颜儿没事了吗？”

“是的”

父子俩一样的憔悴，卓文不想再骂儿子了！他按着太阳穴，微闭双眼。

“刘地保说了，那是架日本飞机，炸弹是从那里丢下了的！王八蛋！我不会放过这些鬼子的！”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炸起我们梅花镇了？”

“不，不是冲着我们梅花镇来的。在文武堂的西面，也就是万丈崖后边，是马鞍谷，驻扎着一支抗联队伍，听说前几日端掉了坂田部队的一个点，这是他们的一个报复行为”

“哦，原来是这样”

“我不管鬼子是冲着谁来的，竟敢炸毁我的学堂，死了十多个梅花镇子弟，他们就是我文武堂的敌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我把刘地保轰走了！”

“哦？刘地保的意思？”

“他说鬼子可能会来，让我文武堂给他们让道，不要插手！哼！混账东西！”

“阿爸做得好！”卓沛帆点头。

“马鞍谷的人是土匪也好，红军也罢，只要他是抗日的，我就要支持到底！”

卓沛帆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只见他的眼里没有慌张，有的是强悍和坚强，他心里油然产生了敬佩感！

“阿爸，咱们家有枪吗？”

卓文一怔，说：“枪？有啊，只是不多，才十多杆”

“才十多杆啊？”

“梅花镇一向平静，文武堂的人又武功高强，所以就用不上，也没想着去买了！”

“阿爸，落后了啊”

卓文有点赧然，说：“这里就我和张龙他们四人会使，其他都不会用，就一直搁置起来了”

“阿爸，让人抬上来好吗？”

卓文点头，外面进来一人，是王朝。

“快去仓库里把枪杆给抬出来”

“是，老爷”王朝马上去了。

不一会，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抬着十多杆枪进来了，卓沛帆忙奔了过去，惊喜地发现竟然还有挺机枪！

“不错啊，阿爸，还有机枪”

“这可得感谢那个军火商的巧舌如簧，可花费了我很多银子啊！”卓文摸了机枪后，又摸了摸那些枪杆，继续说：“这可都是德国货”

卓沛帆笑了：“还不就是汉阳造！”

说得大伙都笑了。

“沛帆，枪也拿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阿爸，目前形势复杂，有日本人，更有不明身份的人，他们有枪，有飞机轰炸，第一：从明天起，文武堂设岗驻卡，加派人手远距离放哨。第二：必须把文武堂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加紧训练，此事由张龙负责；会用枪的即日起接受训练，由我负责；第三：训练之余，我们必须挖好防空洞，此事要同时进行，动员文武堂的所有人员。一有飞机就要躲进洞里，总之绝不能让学堂的事件重新发生！”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频频点头，卓文非常宽慰，儿子在他眼中高大起来，再也不是那个只会顶撞他的愣头青了，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深度有远见的男子汉了！

张龙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还有，阿爸，我有个请求”

“说吧”

“我建议我们这个防空洞，也可以让文武堂以外的乡亲们进来躲避”

“那是自然！同是梅花镇的人嘛，在外敌面前，就应当有难同当！”

卓沛帆赞许地点头。

“张龙赵虎，少爷的话都听清楚了？把枪分下去，马上进行训练！”

“是”几个人齐声应答！

突然，卓文瞧着儿子，说：“你呢？不拿一杆吗？”

卓沛帆笑了：“阿爸，你忘了，那年生日，你不是送我一把手枪了吗？”

“哦”卓文摸着光头，想起来了：“看来还真是老了啊，差点忘了！”

卓沛帆从腰间拿出手枪，小型的毛瑟手枪，泛着冷颜。卓文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手枪礼物，让卓沛帆的心里对父亲有了最温馨的记忆！

就在这个时候，小吉惊慌失措的跑来，拉住卓沛帆就跑。

“少爷，少……爷，少……奶奶她不见了！”

卓沛帆大惊，马上跑了出去。

床上被褥翻起，显然刚刚才走，她现在还那么虚弱，难道就上了万丈崖？

不好！卓沛帆转头就跑。

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也从夜色中闪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往万丈崖走去。

月光如洗，清晰地可以照见那人，正是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