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堂的人都那么早起，因为卓文是早起的人。日出，刚泛鱼肚白，早就练出一身汗了。

哪个敢睡懒觉的被他逮到，一律逐出文武堂。

卓沛帆欣喜地发现躺在地上的树枝，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在这呢，真的要感谢方绫子把它丢掉！

一个晚上都做着那个梦，梦里有个眼泪汪汪的人，对他说着“我恨你”！

捡起树枝，他向那株梅走去。

没想到，树下已有了早到之人，他们席地而坐，是红颜和王羽。

红颜呆呆地看着那株梅，一脸的憔悴。卓沛帆心里悔意泛起。

“开心起来，红颜”

“没事的”红颜极其细声说。

这是红颜最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让人听来心酸。王羽一时沉默。

“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特没用？”

“不不，不是的”

红颜笑了，如此美的笑容，让王羽好一阵失神。

“红颜，你不争，不吵，一颗心只是沉静，难怪所有人都喜欢你”

“不是很软弱吗？”

“我不那样认为！不争不吵的心跟人没有距离，所以大家都喜欢跟你交心，这就是大家喜欢你的原因！”

红颜有点迷茫。

“或者我这样表达你会更清楚，我问你：为什么吵架的两个人要用喊的方式，而不是用说的方式？”

红颜想了想，说：“怕对方听不见”

“不是，比如卓老爷和沛帆那天的吵架，他们就在眼前啊，不存在听不见啊”

红颜的黑眸闪烁，再答：“想用喊来压倒对方，证明自己才是最有威信的人”

“也不是，卓老爷他早就有了至高无上的威严啊，不需要再去证明的”

“那……”红颜不懂了。

“因为吵架会让两个人的心越来越远，只能用喊的方式！相同的道理，相爱的两个人，哪怕再温柔再细小的声音都可以听到，那是因为两人的心没有距离！”

红颜恍然：“王先生太有学问了，红颜明白了”

“我也是书上现买现卖的！呵呵，不争不吵的人，就像你，说话温柔，那是你的心跟所有人都相亲相爱，没有距离！所以，大家也跟你没有距离，也都喜欢你！”

切！哪里来的“相亲相爱”论啊，卓沛帆知道师兄的口才好，做律师的嘛，但不知道好到这个地步！

红颜被王羽说得脸有点红了，浅浅的一笑：“我还以为王先生会笑我很童养媳吗？”

“不，我绝没有这样的意思！童养媳怎么了？是你的错吗？那只是时代和命运的错”

“是吗？”

“是的，红颜，你也是读书人，知道这个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王先生……是替他来当说客的吗？”

王羽忙挥了挥手，说：“错了，红颜。虽然跟你才相处两天，但却完全可以了解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是不会用童养媳来绊住一个男人的，对吗？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

红颜大惊，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如此洞悉，猝不及防，她感到有点可怕！

“红颜，不要怕我，我没有恶意！你难道否认每个人做事都有每个人的理由吗？”

“或许，我的理由是卓家偌大的家产？赫赫的名声？”

王羽一听，呵呵笑了，红颜看着他，也灿开笑容。

“我现在才知道，红颜也是幽默之人”

“不要被我的表面所惑！就像……少爷说的那样，我在装可怜！”

“别管他，他是个浑人！”

卓沛帆听到这里，气得马上想跳出来揍他！想想后，还是站住了。

红颜呆了呆，马上，又恢复了，对王羽说：“好了，说说你吧，那你？

“是的，我也有我的理由。比如我来到这里，其实我是在办一个案子；再比如，我接近你，是因为我……”

“王先生！”红颜惊慌地打断王羽的话：“你来这里办一个案子？”她忙引开话题。

王羽笑了，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心想，卓沛帆真是一个有眼无珠的浑人！

“是的，我是一名律师，我接手的一个案子就跟梅花镇有关”

“啊，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我跟谁都没有说过，包括助理。瞧，你又让我交心了”

红颜怔了怔，说：“那么，这次你的理由是什么？要我帮你吗？”

“哈哈哈！好个聪明的红颜”

王羽朗声笑了，竖起了大拇指！

“你的现买现卖能力比我还强啊！被你一语道出还真不好意思呢！不过，红颜，我真的要向你打听些事情”

红颜笑了：“王先生但说无妨”

“我想问一下梅花镇梅花村在那个位置？”

“梅花镇梅花村吗？”红颜惊问，正想回答，突然远处传来卓梅的喊声：“王先生！王先生----”

王羽和红颜对视，都站了起来。

“快去吧，王先生”

“哦，是我找的卓梅，我要她帮我找四叶草，你的膝盖需要的”

红颜感动地看着王羽，感觉他像大哥哥一般：“谢谢你，王先生”

“不要客气，红颜！你等着我的四叶草！……那件事，我以后再问你吧！记住，想些高兴的事，比如孩子们的事情！”

“我知道了！”

确实，红颜的心被王羽这么一说，开阔了许多！

卓沛帆正想走出来，没想到又有人闪了出来。

“红颜，红颜，你看，这是不是四叶草？”

钟荣华兴冲冲地举着两株草。

“四瓣叶子的，你这不是，是‘一包针’”红颜笑着翻开钟荣华手上的草叶。

“瞧瞧，我都说不是了！晚上罚打洗脚水啊！”方诺舟嬉笑着钟荣华，然后对红颜说：“红颜，你看看，我找的才是吧？”

红颜看了看，点头！方诺舟高兴地眯起眼，一点也没有以往的稳重，那稳重得带有阴戾的脸不见了，而是笑得咧开了嘴！

身后的卓沛帆都快认不出他来了，红颜，真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按照刚才王羽的分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做事的理由！那么-----

他回来是因为要拜祭母亲，还有，跟童养媳解除关系；

王羽来到这里是因为办案；

钟荣华呢，是王羽的助理，跟着王羽来到这里也是应当的；

方绫子是因为他，答应帮助他解决童养媳的事情来到这里。

偏偏这个方诺舟，卓沛帆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来？

是因为妹妹方绫子吗？可是他并没有给方绫子任何承诺，所以他们属于非亲非故，应该不是这个理由吧？

是因为这里风景秀丽？纯游山玩水来的？可是他的生意呢？听说管着好几个码头呢！

是因为哥们义气吗？可是卓沛帆跟他只是很一般的关系，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只是都是从日本留学归来。

想不通啊！

“哎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谢谢你们了”红颜不好意思地说。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来，跟我们回去，把它捣碎”钟荣华说。

“好，我们走吧！”

卓沛帆走了出来。

“等一下-----”

三人讶异地看着他。

“二位先回吧，我有话跟红颜说”

“这……那好吧，我们先走一步”方诺舟和钟荣华对看了一眼，走了。

红颜有点紧张，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说话，嘴里的话有太多太多，可是却都是慎而又慎的话，能说吗？

远处树叶，极其轻微的动了动，纵使红颜不会武功，还是觉察出了周围的异样，如影随形的跟踪人，对于红颜来说，这样的举动实在太熟悉了。不得不，她又一次整理情绪。

卓沛帆则相反，虽然习武，此时此刻却没有了警惕性，只是瞪着红颜。

“准备三牲，我要祭拜母亲”

没有前奏，就这样说了，硬邦邦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红颜很惊诧，这事也太突然了，老爷能允吗？再说了，去祭拜夫人呢，夫人她……

“怎么？我都回来两天了？祭拜不应该吗？”

卓沛帆想起二姨太的话：“在这个家里，老爷子最听红颜的，而红颜又站在老爷子一边，说一切但凭老爷做主……”

他胸中腾地升起一团火：“怎么？不想去？是心中有鬼吗？”

天啊，红颜想也没想到卓沛帆会这么说，这真是从何说起啊？

“就我们俩吗？要不要告诉老爷？”红颜低声说。

“老爷？不要张嘴闭嘴老爷！我知道你事事都会向他打小报告！平日里就是仗着老爷，气焰嚣张吧？”

“我……不是的！”红颜的脸血色全无。

“不要狡辩！都是你们，你们是伤害我母亲的凶手！”

红颜惊骇得簌簌发抖

“为什么非要嫁到卓家？为什么要帮着老爷？为什么要我母亲郁闷得喝个烂醉？为什么任她跌进潭里而没有人去救她！为什么？”

卓沛帆几乎在喊！字字带血，那颤抖的语调，让红颜的心也随着颤抖，她忘记了委屈，泪水蒙蒙地看着卓沛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