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

季天虞倚坐在水榭上，看着荷叶下游来游去的鲤鱼，一脸惬意。

竹桃担心的看向她，宫主千叮咛万嘱咐，照顾好夫人，不要多嘴。

“哒哒……”

季天虞抬头看向脚步声的方向，天心看见她，停住脚步，谨慎的向她行了一个礼。

“我不知夫人在此，打搅了夫人，我很抱歉，我马上就走。”

祈安哥的武功在天乾排前三，到了这，寂灭仅一招便把他击的毫无还手之力。

怪不得诸国用深不可测四字评价寂灭。

诸国都想拉拢寂灭，可寂灭谁都得罪，也不接受。

看来父皇让自己入寂宫的目的落空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者可以换个方式，比如…………

季天虞从寂灭口中得知她就是天心公主，开口道。

“不打搅，寂宫难得有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子，天心公主不见外的话，可随时来寂虞阁找我。”

从话语中得知，那晚的男人与天心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感情纠葛，那她来寂宫大概率不是自愿。

天心转念一想，微微福身，“多谢夫人。”

季天虞嫣然一笑，“知语水榭的景色最美，天心公主请坐。”

天心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红衣，一头长发用发簪挽起，肆意又张扬。

她有一张顶漂亮的脸，可她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不好接近的高贵与孤寂。

“夫人……”

“季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相视一笑。

“夫人先。”

“公主先。”

“你远来是客。”

“你既是主人，自然是主人先。”

两人谁也不让步，季天虞看着天心，“我身为寂宫夫人，却还未招待过你，有失礼数，所以今日公主先。”

天心看着她，暗道美人计不行，便另寻一计。

“寂宫声名在外，我父皇派我来，只为瞻仰圣宫风采，并无其他意思。”

季天虞心想，观月落池的情形，可不像瞻仰圣宫风采该有的。

“既如此，便诚心的请公主喝茶。”

“那自然是好的。”

寂灭来时，看到二人相谈甚欢，目光一冷。

“夫人。”

又立马换为温和的笑。

季天虞回眸一笑，“夫君真是一刻都离不开我。”

寂灭脸一僵，殇鹤与竹桃憋笑，可不，二刻钟前，宫主与夫人还腻歪在一起。

他蹲下身，抄过她的腿弯，将她一把抱在怀里，还向上掂了掂，季天虞惊呼一下。

“小心孩子……”

寂灭轻笑一声，抱着她就往前走，在季天虞看不清的角度，警告的看了一眼天心。

天心暗道，这个寂宫宫主，还真是护犊子。

素月闻言，目光一闪。

寂虞阁。

“夫人，离她远点。”

寂灭的话，让季天虞扑哧一笑，“夫君，连女人的醋也吃。”

寂灭目光一冷，“我连我自己的醋都吃，何况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外人。”

季天虞戳了戳她下拉的唇角，“她长的那么美，夫君就没有一点心动。”

寂灭暗道，大曌覆灭不过百年，各路诸侯便想翻身为皇，呵……有他在一日，谁都别想。

“我心里只有夫人，安心安胎，其他的都别管了。”

季天虞搂着寂灭的脖颈:“我相信夫君。”

未来的一月里，天心与季天虞时常在一起游园谈心，也成了相见恨晚的朋友。

季天虞在半梦半醒间，被肚子的坠痛折磨。

“呃……呃……”

寂灭闻声而醒，翻身下床，“竹桃，去请扶殇！快去！”

竹桃被喊醒，忙起身提灯开了房门，正要朝外面走去，却见天色已经泛白，索性不用点灯，便随意穿了衣裳，赶快往门外跑，毕竟早一点，扶殇来得也就早一点。

季天虞撑开虚弱的眼皮，泪顺着鼻翼流到了枕头上，“夫君，我疼…我好疼…孩子……”

寂灭看着床铺上的血，用被褥将血渍盖住，怕吓到她，拉着她的手，“为夫在呢！夫人别怕！没事的，会没事的。”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可心中明白。

扶殇被匆匆喊起，朝寂虞阁一路奔来，一踏入就闻见飘散在屋子里的血腥气。

他拎着药箱到了床边，掀开被子，果然见血如小溪，汩汩而下。

季天虞看到是扶殇，眼中一亮，“夫君，你带扶殇来了吗？让他救我们的孩子，他一定会救我们孩子的……”

寂灭点头，“扶殇，你快救救夫人，救救孩子！”

扶殇点了两根银针，准备先替她止住流血，以免失血过多，眼看就要针到肉上了，季天虞却突然抓住了寂灭的胳膊，“夫君……”

寂灭低头，季天虞的眼皮已经撑不开了，“夫君……我……”

“夫人……别睡！夫人！”

寂灭喊了一声，可季天虞的嗓子中只挤出一阵呜咽声，便再无动静。

转头看向扶殇，“能保住吗？”

扶殇诊了脉，又揭开被子看了看，眉头紧皱，“孩子保不住了 ”

寂灭望着床铺上惨白着脸的人儿，目光充满了不舍，可是，她若是知道孩子没了，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扶殇一边写药方一边说，“照方煎药，要快！”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碌，寂灭定定看着有人形没人模样的肉团子。

他的百般挣扎，千般不舍，万般无奈，终于还是没了。

他的孩子没有了。

那么小，那么软，来不及呻吟就遁入了死寂。

月光倾斜在泥土里，如一粒一粒粗盐，苦涩非常。

一刻钟过去了，又一刻钟过去了，寂灭千百年来第一次如此煎熬。

她醒来该如何的难过?

谁知，等来的却是扶殇的又一则消息，“她身子太弱，此番小产，如同又落了一刀，已然气血两亏，良药需得慢服，至少半载，方可恢复，忌大喜大悲。”

寂灭听得这个消息，只觉五雷轰顶，差点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扶殇看着他差一点儿就倒在地上，只觉惋惜，都五月了，还有四月便可瓜熟蒂落。

“如此看来，你二人，的确是神仙伴侣。不过，既然是天意，便是生死有命，你也不必过于牵挂，朝前看才是。”

寂灭挥挥手，面色如常，眼里有无尽伤痛，有气无力道。

“你们下去吧！”

竹桃大着胆子去抱孩子，寂灭目光一冷，呵斥道:“别动！出去！”

扶殇暗示的看了竹桃一眼，竹桃叹一口气，跟着扶殇走出了房门。

“嘭”一声门合上，寂灭扑通跪在了床边，双手握住季天虞的手 。

“夫人，请你等等我，给我片刻的懦弱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