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破晓
作者:尘都乞儿 | 分类:历史 | 字数:56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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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九章神龙政变(十四)
李旦得了武崇敏的松口默许,满意地走了。
武崇敏向武攸暨和武攸绪告罪,转身走出了正堂。
定王府的后院湖泊旁边,武崇敏一时兴起,迈步爬上旁边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居高临下,俯瞰烟波浩渺,湖风徐徐,衣袂翻飞,很有种冯虚御风的感觉。
“呼哧呼哧……兄长身份贵重,又掌握神都重权,果真要找个这么高的地方摆架势,才配得上兄长的身份”
声音清脆,如同莺啭黄鹂,只是语气不那么好,字面虽是恭维,但带着说不出的鄙夷味道。
武崇敏不由苦笑摇头,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堂妹,武落衡。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光洁如玉、娇艳如花的脸颊,仍旧无法遮掩,双瞳点水,琼鼻娇俏,红唇两点,魅惑众生。
一身鹅黄纱衣,笼着她的诱人身段,初显婀娜,曲线水润,宛然天成,却并不显得丰腴,身量抽条一般,窈窕如烟,才只十五岁的年纪,竖起的道士发髻,已经与武崇敏的鼻梁平齐。
只不过,性情直爽泼辣,冲人得紧,实打实的小辣椒。
“落衡啊,你方才也听到了,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这权势场上,所有人的一言一动,无不是在挖坑陷人,攀龙附凤,追名逐利,党同伐异,光彩烨烨背后,都是腌臜的血腥味儿,你还有兴趣要卷进来么?”
武落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竖起一根青葱玉指,指着武崇敏的鼻梁,“兄长,你不厚道,故意用李旦害人来吓唬我,我崇成兄长也在官场打滚儿,不是好端端的当上了左卫将军?为何我就不行?”
武崇敏无奈地将她的手指弯回去,“那不一样,崇成是男儿,又在左卫,父亲和母亲经营已久,他只须按部就班即可,但是你,是个女儿家,要参与朝政,只能在背后暗处,而不能担任明面上的官位……”
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我一样可以借兄长的力,顺风顺水,别以为我不晓得,神都最大的暗处庄家,就是兄长你了……”
武落衡撇着红艳艳的小嘴儿,仍是不服气,低头做出一副可怜相,“除非,兄长不愿意帮我”
“呵呵呵”武崇敏笑出声来,抚了抚她的发髻,意味深长地问道,“落衡,兄长是庄家,兄长身边也有无数的暗人,他们行走于黑暗,永远都不会有姓名,更不会有风光,你休要告诉我,你愿意做其中之一?”
“我不”武落衡鼓起晶莹的腮帮,梗着白嫩的脖颈,否定得很是干脆,毫不掩饰,她要的就是风光无限。
“我也是皇家女,凭什么她们都是县主、郡主,我就得窝在府中,连个名号都没有,还见不得人?”
武崇敏看着武落衡杏眼瞪得溜圆,黑白分明的眸子,装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心下暗暗庆幸,好在定王府将她从苦难中救了下来,养在深闺,一应用度差遣,从无差池短缺,才能让她的勃勃野心,看上去更像是女儿家的争强好胜,幸运地保留了一些纯净真挚。
要是不然,怕是又会是一个小号的暗黑安乐公主。
武崇敏温言软语,“落衡,没有人说你见不得人,只是,你长得倾国倾城,若是走了出去,难免会引来觊觎,若是因此误了你的终身,兄长和你叔父,于心何安?”
“兄长都护不得我么?”武落衡眼睛闪了闪,有些迷惘。
武崇敏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脚下的湖水,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已经涌起,连绵不停,冲刷着堤岸。
“兄长不过是狐假虎威,若形势有变,大兄的心意,才能真正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你若是决定要走上这条路,兄长可以襄助你,但改变不了什么”
武落衡小肩膀一塌,登时了无生趣地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儿,关于兄长的那位大兄,她在定王府听了不要太多,耳朵都生了茧子,上上下下,来来往往的人,都奉若神明,敬畏有加。
世上真有这样权倾天下、生杀予夺的人么?
她才不信,任你们将权策说的天花乱坠,龙椅上坐着的,不还是个女人?这大周江山,还不是姓武?
武崇敏见惯了她的心高气傲,不以为然,当下摇摇头,不再多说,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错指分开。
“你也大了,既是心意已定,再多羁绊你,也是不合时宜,这里,两封信,一封是写给母亲的,一封是写给大兄的,你来选吧”
武落衡孩子气地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将这萧瑟的秋日都映衬得无比绚烂。
“咯咯咯,谢谢兄长”
她灵动的眼眸在两封信上扫来扫去。
武崇敏口中的母亲,自然是太平公主,她在青要山上养胎,据闻已是大腹便便,冬日即将分娩,坐月子,哺乳,女人家的麻烦事委实太多,她到青要山上去,与在定王府相比,只是换了个笼子,搞不好还要鞍前马后做个老妈子。
不爽利,才不干。
所谓的大兄,自然是当朝首相、扶风郡公权策了,哼哼,倒要见识见识。
武落衡动如脱兔,伸手便将写给权策的信抢在手中,古灵精怪地扮了个鬼脸,拎着裙裾,噔噔噔跑了下去。
一路洒下银铃般的笑声,追着伺候的侍女打闹,像只小鸟儿一般,欢脱得忘乎所以。
武崇敏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个笑容,有点怜爱,有点发苦。
牡丹苑,梁王武三思寓居的阁楼。
说起来,这个美轮美奂的地界儿,武三思一点儿也不陌生,但却没有丝毫好感。
毕竟,每一次到这里,都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与太子妃韦氏来此地偷情,东窗事发,从权势顶峰一脚跌落,一蹶不振。
来此与李旦会商,商定联袂合作,蜜月期却短得令人发指,很快便翻脸成仇。
这一次,成了丧家之犬,拖家带口而来,他唯一的根,次子武崇烈,经过反复调养诊断,确定无疑地丧失了繁衍子孙的能力。
因此之故,武三思这段时日加意保养,人参鹿茸海狗鞭,流水一般往嘴里塞。
既是小儿辈不堪大用,少不得要老将披挂出马,公开发出赏额,妾侍婢女,舞女歌姬,但凡能诞下男丁,定当册封正妃。
重赏之下,必有勇妇,武三思身边,莺莺燕燕,每日里都是浅吟低唱,不是在床榻上,便是在服用滋补之药,别无他事。
今日,服用了补药,兴致勃发,迫不及待滚入红粉阵中。
“嗷嗷……”
突地胯间一阵冰凉,继而剧痛,俯身一看,塌边有一条鞭状物事,血肉模糊。
“啊……”武三思如遭雷击,惊惧交加。
一只白嫩柔荑拂过,背后尾椎处受到一记重击,本就滋补过甚的老朽之躯,血涌上脑,脸颊和头皮一同涨红,鲜血自七窍流出,扑倒在地,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