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破晓
作者:尘都乞儿 | 分类:历史 | 字数:56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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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章弈者风度(六十九)
青要山上,太平公主并没有像李旦所说的那般孤寂落寞。
高安公主带着儿媳妇儿李笳,还有大孙子王晓,在太平公主府别院小住。
作为姐妹,高安公主与太平公主并不亲近。
高安公主是萧淑妃的幼女,虽境遇不好,但有姐姐义阳公主护着,成长得娇憨无忧,不识愁滋味,太平公主是武后的幼女,宠爱更是不用说,几乎拥有天下。
两人名为姐妹,实则远隔天堑,交往不多。
但现在不同了,太平公主腹中,可是正经怀着权策的孩儿。
权策是高安公主心尖尖上的宝贝,她可懒得管辈分逆伦什么的,爱屋及乌之下,跟着搬来青要山,嘘寒问暖,照料太平公主。
说来也是可怜,太平公主呼奴使婢,起居八座,富贵已极,却从未体味过这般全心全意的亲情滋味。
旁边是清河崔氏的青要山书院,崔莺料理书院事务,时常到太平公主的别院盘桓些时日,陪伴她解解闷,崔莺对大伯子权策的桃色缠身颇为腹诽,但也不过分矫情,总归不管怎么论,太平公主都是尊长亲人,孝敬着便是了。
今日里,太平公主心情颇佳。
倭国女王的嫡亲孙女海人良子前来拜见,两人在花园凉亭里对坐闲话。
起初,太平公主对这个长子媳妇是有些成见的,毕竟是长子薛崇胤自作主张,连小情郎权策事先都不知情,想来是个狐媚子,能勾人魂儿的。
后来,权策给她写了一封长信,将薛崇胤的苦心一一解说分明,她才后知后觉,她那孩儿已经长大了,自作主张夺下倭国闺女的亲事,是绸缪深远,为她腹中的孩儿遮风挡雨。
眼见为实,海人良子大气雍容,性情端庄,没有贵胄出身的骄狂,反倒质朴实在,长相不算出挑,气质却亲和,最是当家大妇的妥当人选。
再加上,海人良子的异样身世,让太平公主本能地亲近几分。
婆媳二人答对不久,便投上了缘法,海人良子连称呼都改了。
太平公主拉着海人良子的手,含笑上下打量,见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嗔怪道,“你这孩子,正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怎么好这般素淡?”
海人良子露齿一笑,“母亲大人,良子来时,郎君特意提醒了,说是母亲在孕中,不宜异味冲撞,让良子少用脂粉,良子愚钝,不晓得怎生拿捏,索性就不用了”
太平公主爽朗大笑,拍着她的手,“你呀,也太实诚了些”
海人良子不以为意,歪歪头,怯怯的伸出手,向太平公主的高隆的肚皮摸去,终究不敢,半路上又收了回来,满面不忍,咂舌道,“母亲大人,这么……这么大,您应是很辛苦的,良子不是外人,您莫要强撑着,良子侍奉您去歇着吧”
太平公主摇摇头,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轻柔摩挲。
“良子啊,你以后会懂的,女人家生儿育女,感触颇为玄妙,有亲子的血脉相连,也有夫妻恩爱情分,就汇聚在这上头,辛苦是辛苦,但是心甘情愿,有时候,甚至觉得,苦也是甜的”
海人良子的确不懂,仰着头认真听着,看着太平公主脸上的光泽,确信她语出真心,坦诚道,“母亲大人,良子真为您感到高兴”
太平公主听过不少恭维逢迎的话,唯独海人良子这句简单的话,让她欢喜到了心坎儿上。
凉亭里头言笑晏晏,高安公主匆匆赶来,她却是不晓得遮掩心事的,面上很是不安。
“太平,外头,外头来人了”
太平公主收起笑容,坐直了身子,凝声问道,“高安姐姐,是谁来了,让你受惊至此?”
高安公主跺了跺脚,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百般不忍,又不得不说,“是那位安国相王殿下,太平你切莫动怒,你要是不想见他,我这就打发他走”
太平公主并没有发怒,她的状态,已经由一个将养的孕妇,迅速切换到了权斗大鳄上头,沉思了片刻,转头看身边伺候的香奴,“李旦来见我,那冤家事先可有什么指令传来?”
香奴一头雾水,蹙着眉头,分析着道,“殿下,权郎君那边消息送来不少,但都是李重福相关的,并未提及李旦,想来,是李旦的动作突兀,崇敏郎君那边未曾及时禀报权郎君”
“哼,硬的不行来软的,李旦也太天真了”太平公主冷哼一声,朱唇轻启,话如连珠。
“你安排下去,将此事通传长安”
“传话斥责崇敏,让他坐镇神都,怎能如此懈怠大意?”
“令薛用将晨光苑的折冲府兵马调派到青要山来,提防异动”
香奴连声应是,“是,殿下,可需要寻个由子,将安国相王打发了?”
太平公主微微沉吟,对于李旦的大转弯,武崇敏不敢拿主意,她也不敢,相反,她还要设法软硬兼施,保持暧昧,不让李旦得逞,也不让李旦死心,等待权策的决断。
“不必打发,闭门谢客便是,你亲自回一趟神都,就说我想念寿昌了,让郑镜思带她来青要山”
香奴风风火火离去。
高安公主听得糊涂,拉住太平公主的手,急声道,“你可莫要劳心,也莫要屈了自己,大郎最是重情分,定是不会让你为难的……”
太平公主收起方才雷厉风行的模样,歪头靠在高安公主的肩上,也不解释,“高安姐姐,太平嘴馋了,要吃您给大郎做过的云丝鱼脍”
高安公主满月一般的脸颊上登时布满了笑意,“唔,太平且等着,姐姐这就去给你做来”
目送着高安公主轻快离去,海人良子仰望着太平公主,神往不已。
在家中,有如意郎君,怀了孩儿,有家人关爱,在外头,威风赫赫,能操持权柄,为郎君羽翼,是个真女子。
外头,李旦吃了闭门羹。
并没有立时离去,而是在门前默默立着,诚心款款。
直到日头西斜,才离去。
却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的山村里住下。
明日里,还要继续去站。
这等事,许久未做,有些生疏了,还好,以往是要长跪,现在只是站着,尚能忍受。
“殿下,属下以为,姿态固然要做足,官面上的动作,也不宜迟延”崔日用在旁提醒。
“哦?你言下之意……”李旦来了兴趣,说白了,他探望太平公主,锲而不舍,总归只是私下的动作,上不得台面的。
“殿下,您是陛下独子,封爵安国相王,太平殿下是陛下独女,是不是也该……”
“言之有理,日用真乃吾之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