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师从荀子的李斯知道这是老师荀子讲述孔子与鲁哀公对话中的内容，只是彻底脱离儒家以法家思想行事的李斯从前并没有细细地考量这句话。

今日听林枫关于分封的一番论述，让李斯不得不重新考量这句话，考量百姓的重要性。

法家的治国思想适用于战乱时富国强兵，如今天下归一，如何治理国家需要重新考量，毕竟天下的百姓都是大秦的子民了。

嬴政和王绾也在细细品味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嬴政极为自负，他可以不考虑百姓的感受，以何种方法治国都可凭借大秦强大的军力维持国家的稳定。

但他不得不考虑后代的君主能否将大秦的强盛延续下去，在林枫的影响下，嬴政开始深思百姓的重要性。

林枫的论述让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嬴政等人的心思已不再珍馐美酒上了，国家大事仍是头等要务，三人酒足饭饱，便向林枫告辞。

嬴政君臣三人今日极为尽兴，三人自座位上起身后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去。

下楼梯时，嬴政不只是腿脚无力还是喝晕了，竟身体摇晃就要摔倒在地，搀扶的王绾和李斯二人也是身体绵软使不上力气。

还是林枫眼疾手快，急忙快步向前扶住了嬴政。

林枫边扶起嬴政便说道：

“我说老郑，一开始便告诉你这酒度数高，少喝点，你偏不信，这要是摔出个问题我怎么交代？”

“我这还准备多酿几种好酒给你尝尝呢，看你这情况，我可不敢随便让你喝了。”

嬴政闻言有些急眼，也不管在王绾和李斯面前丢不丢人了，急忙说道：

“那可不行，今日是特殊情况，往后再来你不能把好酒藏着掖着。”

“不过，小林先生你这烈酒确实后劲猛，我还以为这酒虽然辛辣但是后劲也就那样，谁知这般猛烈。”

“我的酒量不该如此，今日属实大意了。”

“不过，小林先生你这酒如此之烈，拿到市面上卖定能生意兴隆。”

林枫一听，两眼放光，像老郑这等家财万贯、见识丰富的商人都说能大卖，那生意指定坏不了。

看来需要考虑考虑如何量产这些高度数名酒了。

“借你老郑吉言，等我发财了肯定忘不了你。”

“老郑，你们家住哪里？我把你们送回去吧。”

嬴政三人一听，瞬间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起来，三人连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回去了，你忙你的吧。”

说着便挣脱林枫搀扶的手，三人相互扶着走出了店门。

“这老郑，还挺倔。”林枫打趣着便回到后院琢磨酿酒大计了。

嬴政三人出门时已是残阳如血，阵阵凉风袭来，三人的酒意便消散了大半，君臣三人在走出客栈的瞬间恢复了尊卑有序。

客栈内，林枫的喊声传来

“王五来酿酒，咱们要发了！”

嬴政三人听到这话，都面露微笑，而又转瞬即逝。

他们都惊叹于林枫的学识，如果说说出“皇帝”二字只代表他才思敏捷、天资聪颖，那么今天关于分封的一番论断，让三人内心都对林枫有了清晰的定位——国士！

三人心思各异地漫步去往马车方向。

嬴政神情中满含掩盖不住的兴奋，真是天佑大秦，赐予我一个治国理政的大才！

王绾则是为秦国觅得良才感到欣喜，却又感到丝丝落寞，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己等一班老臣迟早是要让路的。

而李斯的心情更为复杂了，他看到林枫仿佛见到了另一个韩非，他既惊叹又嫉妒林枫的学识，忌惮他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威胁到自己已唾手可得的相位。

……

简朴的马车缓缓驶向咸阳宫，马车内还未平息心情的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天色越来越暗，马车从市井小巷缓缓穿过，两侧屋顶的弓弩手们悄无声息地随车移动。

起次彼伏的叫卖声渐渐消散，天色一黑，整个咸阳城便陷入了沉寂，只有极少数达官显贵才去的高档场所，还歌舞艳艳，觥筹交错。

“吁，二位大人，宫门到了。”

非有诏不得入宫，嬴政没有开口让他俩进宫的意思，王绾和李斯须在宫门下车。

王绾和李斯起身拜别嬴政，嬴政这才开口说道：

“回去拟个章程。”

嬴政虽然没有明说关于什么事的章程，但他们三人心知肚明，今日林枫的论述便是今后大秦的路线、方针、政策，这也是最适合当下局势的选择。

王绾和李斯明白，陛下这是下定决心了。

“诺。”两人告退。

嬴政手中把玩着玲珑精巧的玉佩，手指轻轻摩擦温润如羊脂的玩物，平心静气、恬淡舒和。

他静静地思索着如何安排林枫这个贤才，还不想这么早就袒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他觉得现在这种相处方式自己很舒适。

或许是高高在上的王作做久了，渐渐成为了孤家寡人，就连一同

长大的蒙氏兄弟对自己愈发敬畏，自己越感觉孤独，很久没有感受到“朋友”相处是什么感觉了。

沉吟良久，嬴政淡淡地吐了口气，唇齿间仍能感受到“五粮液”的清香，自言自语道：

“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