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魔都的大巴车里，戏团的成员欢快得如同第一次参加春游的小学生，一路上欢声笑语，看见车窗外有新奇的广告牌都要拍上一张。

江祺也拍了很多张。

他拍的都是自家广告牌。

浔城周边的高速公路，尤其是路口，挂的都是雪村的广告牌。高速公路口的广告牌质量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无论是LED的电子显示屏还是朴实无华的大横幅，图片都是粗糙的。

主要靠字，越大越好。

高速公路上车速这么快，字小了实在看不清。

这次戏团去魔都表演，游乐园不可能只出人。《皇女传》是大戏，全程唱下来得近两个小时，戏院的全体成员都得上台表演，所需要的道具戏服的数量可想而知。

再加上各类乐器，大巴车小了都装不下。

无论是戏服，道具还是伴奏师傅们的乐器，那都是戏院成员们的心肝宝贝。收拾行李放在大巴车底下放行李的小空间的时候都得仔细着，自然是不可能邮寄去魔都。

方圆剧院方承诺至少有三场演出，也就是目前开票的19号，20号和21号的三场。

然后第2天晚上姚女士就被打脸了。

“快了快了，个把钟头吧。”

参观完剧院后，江祺去杨朝歌的办公室签订了合同。合同内容双方早就拟好了，演出时间是11月19日-11月28日，横跨了两个星期。

尤其是在冯灵唱了两嗓子后，方圆剧院戏团的当家花旦，一位30岁出头，高挑，保养得很好，五官明朗大气，刚刚在台下担心《皇女传》的题材会不会太过新颖导致观众们接受不了的姚女士，两眼泪汪汪的感动地握着冯灵的手，感叹冯灵真是生不逢时。

大巴车上的人一下车，杨晴就无缝切换成了殷勤的实习生模式。

江祺客套地笑着：“杨经理真是客气了，还是先存道具吧。”

就算到时候台下的老年观众没有办法接受，在谢幕的时候鸦雀无声，她们也会卖力鼓掌，当好群众演员和气氛组。

杨朝歌：……

“周老师，您还把您的高胡带来了呀。您腰不好放着我等会儿来搬吧，您放心，我肯定轻手轻脚。”

“对的对的，而且票卖得不错，都卖出71%的票了。我统计过，方圆剧场这些年邀请外来的戏团演出，首场的平均上座率也就80%。”汪杏花从后排探出头来，“如果明天还有现场买票了，运气好也能卖到80%的样子，咱们就达到平均水平了。”

杨晴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戏团成员中来回穿梭，每个人都能顾到打声招呼，忙前忙后，又是搬行李又是领路。

冯灵被汪杏花夸张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捂着嘴笑得声音都打颤：“好，我努力让《皇女传》扬名立万。”

戏团的演员，基本上都和冯班主一样，正儿八经在外面摸爬滚打了好些年。唱得如何暂且不计，起码演出经验相当丰富，不然冯灵和汪杏花也不可能看得上。

等熟悉完舞台，大家都聊上了，方圆剧院的演员们还向冯灵她们介绍附近有哪些好吃的馆子，哪些馆子又贵又宰人。

能被演员们自带入职的，自然都是好衣服。比不上冯灵那些被剪了东珠、金片、银片的苏绣，但也比平常市面上能买到的戏服出色。

至于后续演出，根据前三场的效果来看。

游乐园方面也做出了要求，如果前三场的平均上座率在85%以上，游乐园方有权要求分成上调。

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形式的海报了，方圆剧院估计是觉得游乐园方提供的海报还挺复古，挺有意思，所以就没改，直接用了。

戏曲部作为方圆剧院的卖票困难户，就没用过1号剧院，一般都是在3号剧院打转。惨一点的时候去5号剧场演出，5号剧场就是标准的小剧场了，只有100来个座位。

“明天晚上的演出，我给江老板你留了第1排的中间位置。”路过海报的时候，杨朝歌适时说道。

戏7点开场，6点左右观众就可以提前入场坐着了。

是游乐园的周边。

《皇女传》是个什么内容，在网上搜一搜就能搜到。

现在再怎么紧张都无所谓，只要不到时候上台紧张露怯就行。

扎着马尾辫，身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笑容满面的杨晴。

一般情况下，戏曲部的演出沦落到5号剧场，杨朝歌就会开始邀请外地戏团来演出，给自家是戏团排新戏的时间。

“这个剧情会不会有些新颖过头观众们不接受啊？”说这句话的一听就知道是戏曲部的，“我们剧院看戏的观众的平均年龄还蛮大的。”

“嘶——不是说小地方的戏团吗？这么阔？”

我的乖乖，女皇登基不比棒打鸳鸯好看？

也有人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紧张是正常的。

说着冯芷秋还扭头朝后排看了看，有些疑惑的指着后排几个也抱着小百灵名字的灯牌的年轻观众，问：“她们也是江老板你的朋友吗？”

在冯灵和汪杏花的年代，新戏的海报都是这么画得。海报上需要有戏的名字和红角，像冯灵这种红角，戏迷们都是看人买票。

“那就好。”冯灵这才放心，露出期待的神情，“马上就能见到方圆剧院了，杏花说方圆剧院是新开的剧院，装修特别好，设施也新，舞台也大，真想赶快见见。”

1号剧场是千人大剧场，共有2700多的座位，观众席成阶梯形层层抬高，分为上下两层，大到江祺觉得买后排票的观众需要拿望远镜看舞台并不是夸大其词。

冯芷秋带的灯牌是红色的，很显眼，上面就三个字，小百灵。

这些演员有不少都是自带戏服和道具入职的，伴奏师傅们的乐器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他们自己的。

“汪经理好久不见呀，哇，您身上这件外套是新买的吧，这是太适合您了！”

杨朝歌长得和微信头像没什么区别，只是本人更有气势一点。这里的气势指的不是盛气凌人，而是专业性，干练，一看就很专业的样子，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让人下意识的信服。

需要放在剧场储物间里的戏服和道具不算太多，一人分一点一趟足以搬完。

江祺坐在第1排，看着抱着灯牌的隔壁的冯芷秋，也懵了。

谈笑间，魔都到了。

江祺扭头看了一下后排那些熟悉的灯牌，觉得肯定不是汪杏花请来的托。

“百灵老师好，我在休息室里给您准备了您爱喝的红茶！”

他们带了灯牌。

越靠近魔都，众人就越兴奋。

姚女士都懵了，她在方圆剧院唱了几年的京剧，见过带灯牌的观众，但那些观众一定不是来看戏的。

“是啊，要是话剧或者音乐剧的观众还好，戏曲…有点难。”一位高挑的美女撑着下巴道。

剩下的更细的条款，都是何禄的律师事务所在谈。江祺把合同拍照发给何禄，双方确定没有问题后爽快签字。

“江老板。”杨朝歌笑着对江祺伸出手，“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等会儿我领各位去剧院里转转。剧院为各位准备了专门的排练室，现在3号剧场正好是空的，可以直接去剧场舞台上走位过戏。”

《皇女传》之前在游乐园演了那么久，观众数量并不少。只不过是因为游乐园这个地方比较特殊，看过《皇女传》的大多数都是浔城本地及周边城市的，外地游客相对较少，分到魔都这个单个城市就更少了，所以在本地没什么名气。

不过1号剧场也很少使用就是了。

这也是为什么冯灵在现在的审美里只是一个标致的有些婴儿肥的小美人，但在大多数戏曲演员的眼里却是个标准的适合上台唱戏的大美人。

这些小年轻有一个特点。

他们不在乎冯灵唱的是什么戏，戏是什么题材，只要是冯灵唱的就买票去看。因此海报上红角的占比非常重要，戏名的字体可以小，但红角的名字一定要大。

“诶？是杨经理找的关系吗？我怎么听说是殷菲殷老师介绍来的？”

“黄梅戏啊，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的戏服比我们的戏服好看？”

9个剧场，从1号剧场到9号剧场，排序是按剧场规模来排的。

能在这种地方新开一家大剧院，方圆剧院的老板够有钱的啊！

冯芷秋能把剧本杀店开在方圆剧院附近，也挺有钱的。

穿过高楼耸立的街道马路，江祺发现方圆剧院的位置似乎还不错，不远处就是CBD，不是在郊区。

看着恨不得长出8只手来的侄女，杨朝歌觉得自己就多余来停车场接人。

冯芷秋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抱灯牌来会显得很孤单，所以特意做了俩，第1排一个，第2排一个，反正第1排、第2排都有她们店的人。

“冯老师好久不见，你一路坐车过来这么久没有晕车吧？身体还舒服吗？我在剧院的休息室里给你们烧好了热水，我知道冯老师你喜欢喝枸杞泡的水，枸杞我已经准备好了。”

“廖老师……”

“如果有什么额外需求随时说，能满足的我这边都会尽量满足。”

往后的6、7、8、9号剧场就更小了。这4个剧场连100个座位都没有，通常用作表演木偶戏，儿童剧之类的演出。偶尔也会用于给新人一个登台的机会，让新人在这些真正小剧场演出，卖一些便宜得离谱的票。

因为这些灯牌他认识。

原来冯芷秋的店里有21名员工呀。

尤其是戏曲演员，只是会注意不要吃辛辣食物保护好嗓子，其它方面没有那么讲究。

大女主，重生文，复仇逆袭，皇女登基……

冯班主容易晕车，抱着小包坐在第一排，时不时就要问司机一句：“师傅，还有多久到啊？”

杨朝歌和领着大家往剧院里走，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挑的路，刚进剧院大门江祺就看见了《皇女传》的海报。

“江老板好，没想到您也一起来了。”

方圆剧院的演员们随便在网上搜一下就知道，戏曲部这次请来的戏团的戏有多新奇。

江祺笑道：“不是都在网上看过照片了嘛？舞台确实大，杨朝歌给我安排的那个小剧场一点都不小。我打听过了，方圆剧院的小剧场小的只有七八十个座位，你们演出的剧场有三百多个座位，是很好的剧场。”

比如说前三排，就被小年轻承包了。

太好了，不是26个。

但也有不少小年轻。

台下的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聊着，台上走位的演员们全然不在意。冯灵还拜托台下的围观群众帮忙看看走位有没有问题，大家是专业人员，看这个自然是没问题。

“行李多吗？需要我帮忙搬吗？我来抱这个鼓吧！”

为了让戏班演员们的宝贝疙瘩不至于堆在一起压坏了哪件，江祺特意租了辆53座的。

方圆剧院一共有5层，总面积相当之大。

江祺打着哈欠，揉揉眼，放下手机：“不放酒店，放剧院里。等下先去剧院，杨朝歌专门给我们准备了一个道具间，空的，只放我们的戏服和道具。”

晚上大家一起吃的盒饭。

舞台之大，登台次数少一点的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估计都能吓得腿发软。

司机师傅也是脾气好，不厌其烦地回答了五六遍，答案都差不多。

“《皇女传》的票卖得相当不错，尤其是高价票，一开票后台就一次性卖出去了21张，现在前5排的好位置都卖得差不多了。看来《皇女传》在我们这儿也是有粉丝的。”

晚饭过后，当家花旦姚女士当即决定，明天的演出一定要带着方圆剧院戏团的成员来给《皇女传》捧场。

杨朝歌边上还站着一个熟人。

没想到做灯牌的还挺多，足足有三四个。

因此方圆剧院的戏团对于外来的戏团是没有任何排斥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外来戏团是来帮忙撑场子的，运气好的话还能互相交流一下经验。

“罗老师，您嗓子好点了没？这段时间换季别着凉了。”

进入城区后车上的众人就不怎么在聊天了，都安静地坐着。江祺知道越靠近方圆剧院大家就越紧张，在座的除了冯灵当年唱戏的时候见过大世面，其余的在市剧院都很少有登台的机会，更别说魔都的大剧院。

冯灵他们在台上走位，台下好奇看热闹的不少。有方圆剧院戏团的成员，还有隔壁音乐剧、舞剧、木偶剧的演员，江祺一打听才知道，这些演员都是听说冯灵他们到了特意过来看的。

“你是小百灵的粉丝？”江祺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冯芷秋之前不是没去过游乐园玩吗？她哪来的机会听冯灵唱戏？

“不是呀，我不是来捧场嘛。我上网搜了一下，你们戏团的当家花旦的艺名是小百灵。我之前看话剧的时候见过粉丝带灯牌来，就是开场前亮一下，正式开演的时候就收了，主要是撑场面气氛组。”

“然后咱们再厚积薄发，不对，厚积薄发太慢了，我们应该叫一鸣惊人。”汪杏花竖起一根手指头，“第2场卖它个100%，卖爆！第三场直接换千人大剧场，扬名立万就是现在！”

“我不就是带人来撑场面的嘛，当然得做个灯牌呀。”

“小地方都不允许人家有钱啊？没准人家赚得比咱们多，我听说她们戏团的那个老板可有钱了，杨经理的侄女之前就是在那里实习，实习的时候就能上台演，不然杨经理怎么可能邀请她们过来。”

冯芷秋表示粉丝头子，她是专业的。

这模样，这身段，这嗓子，刚刚在舞台上的那扮相，若是生在戏曲昌盛的时代，绝对是红角，运气好没准还能唱成大名鼎鼎的冯老板。

不然冯灵还能调转赛道，去隔壁逐梦一下演艺圈。

“废话，能不好嘛。我刚刚都打听过了，苏绣。”

戏曲演员因为扮相的缘故，不能过瘦，脸要稍微圆润一些，身材也不能太过扁平不然会撑不起戏服。最关键的是如果长期节食减肥人太瘦，会中气不足唱不好戏。

至于个把钟头究竟是多久，冯班主不清楚，他也不感兴趣，是单纯的想问，同时把小包越抓越紧。

这种时候，汪杏花当年挑人的标准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她挑的都是不喜形于色，心理素质好的。

这个条件方圆剧院愉快的同意了。如果前三场的平均上座率在85%以上，不用游乐园提要求，方圆剧院自己也会提高待遇求冯灵她们多演几场。

超大容量，超值享受。

在剧场里演出的演员和电视上的演员还是不同的，演艺圈的女演员们大多数要么瘦要么死，吃饭恨不得精确到克。剧场里的演员虽然也会控制饮食，但不至于那么变态。

可能是因为票卖得确实还可以，杨朝歌的态度非常热情，签完合同后又陪着江祺去3号剧场看戏团成员走位。

看戏的观众的确大部分都是老年人。

这个海报是游乐园提供的，复古款的简易手绘海报，上面有汪杏花画的冯灵皇女扮相的人物小像。

江祺微笑点头，心想的确是有粉丝，但不是戏团的粉丝，是剧本杀的粉丝。

其他演员关注的点则不同：“这个戏团是唱什么戏的啊？昆曲吗？这戏服怪好看的，比你们平时穿戏服好看多了。”

《皇女传》是戏班里唯一一出全员都能上台，人人都有词唱的大戏。而且因为戏本子是汪杏花写的，有不合适的地方汪杏花可以直接改，所以《皇女传》的戏服基本都是这群演员的压箱底，最好的。

杨经理，咱们戏曲部出息了呀！

“老板。”坐在最后一排的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第三排，伸手戳了戳第二排已经开始打瞌睡的江祺，“我们这么多道具和戏服，放在旅店安全吗？”

可惜呀，时代变了，冯灵的长相已经不吃香了，现在的人都不喜欢鹅蛋脸的美女了。

“我…我就觉得中间那个小姑娘身上那件看着挺…挺好的。”

正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姚女士表示捧场的重任就交给她吧。

杨朝歌在停车场等江祺等人。

有一段时间汪杏花不知道该出什么周边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出了一批小百灵的灯牌，结果卖得贼好。

副作用就是开演之前走进戏院会觉得是演唱会现场，入目全是灯牌。

“不是。”江祺道，“他们应该只是单纯的小百灵的粉丝。”

买了灯牌周边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