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那般爱你
作者:上官雯碧 | 分类:其他 | 字数: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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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三次改嫁
“嘿,小鬼。让开。”元风骑着摩托准备出门了,冲着站在门口的木然调侃似的喊着。
他的头发有点长,夕阳下的影子,有点像一个骑着麒麟的少年的剪纸年画。其实,他已经不是少年了。今年,他已经26岁了,对于木然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男人。木然知道,这个点出去,晚上,他又不会回来了。说不定跟那群狐朋狗友玩通宵麻将去了。
16岁这年,木然的妈妈带着她走进了元风的家。她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怕被老师同学知道,她们又进了新的家庭。青春期时,总是阴雨多过好天气,更何况是一个从小跟着妈妈三次改嫁的女孩。心性敏感得她都不知道如何去抚慰。
“喏,就是那闺女,她妈妈可真有本事,嫁了三次,还能找到有钱人。”
“那女人呀,以前就是黄云镇出了名的美人,谁不知道她的?”“像我们这样的,也就能守着自家男人过点安稳日子,哪像她天天打扮,瞎捣胡来!”
……街头小卖部的大婶们在议论着木然的母亲。那些话声声刺耳。从小到大,木然便是在人家的闲言碎语里长大的。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个安分守己的母亲,她能如小静的母亲那样给她做新衣新鞋子,给她织冬天的帽子。她能如荞麦的母亲轻言细语,温柔可亲,就连木然去都是给夹菜盛饭的。她或者也能如冬秀的母亲一样一个人靠着劳动守着她长大。那样的想法或许太自私。但木然真有那么想过。她另可没有继父,也不愿意被人们当成笑柄和谈资。越想越委屈,于是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木然,跑哪去了。姑娘家大了,到处野,一会的功夫就不见踪影。”
母亲对她从没有好言语。也难怪,一个被生活反复折磨的女人,对一切人事物已经再难有耐心。
“你还好意思说。你出去听听,人家怎么坏你的。我都觉得丢人。”每次母女俩见面都是浓厚的硝烟味,仿佛是有深仇大恨的冤家。“谁爱嚼舌头让谁嚼去,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个丫头片子怄什么气!”母亲的态度越无所谓,越让木然面子有点挂不住。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她这么一个有自尊的女孩,怎么有那么一个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母亲。
“你继父在家的时候,可千万别发脾气。自己过实惠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虚名。人为名而活,才累得慌!”母亲总是给年少的木然灌输这样一些道理。她也不管孩子是否接受得了,也不管孩子会不会走极端。她把她毕生的经验通通传授给了一个16岁的女孩。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把内力顷刻之间传给了一个毫无武功基础的毛孩子。所以木然往往会被她的思路,她的话震得内伤。她的母爱就是把最残酷的事实撕给孩子看。
木然在这样的教育下,的确跟一般的孩子不同。从小在幼儿园就知道捍卫自己的权利了。老师少发了一颗草莓,同学推过她一次,她都记得很清楚。她会走到老师面前,口吃伶俐地说,我的草莓呢?仿佛是个来阎王殿索命的小鬼。她还会马上把她推倒在地的同学打倒。有次,被一个男孩打得额头流血了。回到家,她的母亲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她,只是淡淡说了句,“回来了。”那时的母亲跟着跟着第一任继父在菜场上卖鱼,辛苦得狠,哪有功夫管她。母亲一大清早就去鱼市上进货,然后坐在继父的三轮车后头,死死捂住箱子,生怕鱼从水里蹦了出来。一条鱼十块钱呢。爱钱如命的母亲,当然舍不得。晚上,市集散去了,回到家,两个人身上都是重重的鱼腥味。母亲那漂亮的脸没有丝毫美感。完全是死鱼一样的,没有神采。第一个继父,没有文化,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常打母亲。对木然也十分不好,常常嫌她嫌臭了眼睛。常常骂的一句话就是“还不如养鱼呢,至少能卖钱,养个孩子,赔钱呀。”
这对夫妻在木然心里留下了十分可怕的印象。木然知道没有人保护自己,因此从小自我保护意识就特别强。那个卖鱼的和母亲在一起没多久后就去世了。也真是邪门,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出了车祸。他的三轮车被一辆卡车撞翻了。他的血流得满地都是。地上到处是蹦达的鱼,它们在地上那浅浅的水里拼命地挣扎着,力求最后一口水和氧气。母亲赶到时,他和鱼全死了。这段婚姻时间并不长,才四年。木然知道,以母亲那样的姿色,卖鱼的王叔自然是配不上的。他口臭,个矮,秃顶……和母亲站在一起,完全是现实版野兽和美人。
后来母亲老的时候,对木然讲起这段往事是这么描述的。“我未婚就生下了你,当时哪个肯要我哦。不是他收留了我,你外婆非打死我。”木然当了母亲以后,终于理解了母亲。可青春期的时候,怎么也不能释怀,她没有给自己足够的爱,关怀,和尊严。
“小然,饭在锅里,自己吃吧!”母亲态度有点缓和了。自从和这个继父走到一起,她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爱打人骂人了。脾气也稍微好点了。木然觉得母亲是像水一样的女人,遇到冷,便成了冰。遇到火,便成了汽。遇到方形的盒子,便成了方。遇到圆形的器皿,便成了圆。
这个继父是从城里来镇上教书的。身上有点文人的气质。母亲也稍微收敛了。以前常常说的脏话只和小然在一起的时候才不自觉地冒出来。在继父面前,她始终得体。“真是个好演员。”小然暗暗想着。可为了生存,过得好,演戏也着实不容易呀。
“快吃饭。吃完了,赶紧回房学习。女人呀,还是得自己有本事,靠天靠地靠爹靠娘,不如靠自己。”这话的确有道理,木然都听进去了。可嘴上答的却是这句。“你靠别人,不也活得好呀。”她总是有点尖酸有点刻薄。有时让母亲不得不相信,木然简直是自己年轻时的翻版。那眉眼,那脸形,也和她如出一辙。叛逆的孩子,总会做错事的。对于女人错就是错一辈子。对于木然,母亲时常有这样的担心。
话音刚落,门开了。继父回来了。从中年人的角度来看,他还是个挺儒雅潇洒的男人。在外形上,和木然的母亲很相配。木然看得出来,他对母亲有爱,不然不会娶她,不会把外面那些闲话当耳边风,不会完全不在意木然母亲的克夫命。木然对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他对木然呢。爱屋及乌的缘故吧!经常会问她最近学习有没有什么问题,爱看什么书和电影之类的。只要木然说喜欢什么,那东西第二天准会在她的书桌上出现。木然曾是渴望过父爱的,可是这父爱来得有点迟了。木然过了那个跟在父亲背后到处去的年龄。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只想一个人待着。因为觉得满世界都是自己的,狂燥的青春无处宣泄。木然唯一祈祷过的事就是希望这任继父千万别出事,别离世了,不然她木然的母亲就真成瘟神了。现在镇上就到处传着她母亲克夫的谣言。毕竟前两任丈夫都过世了。
第二任丈夫和木然母亲一起生活了十年,是钢厂的工人。死在了沸腾的钢水里,死在了一片火树银花里。那个平凡人从没有辉煌过,在死时却同光与热结合在了一起。这事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至今都不知道是他自己不小心还是被人推进去的。为了息事宁人,厂里赔了木然母亲一笔不小的款子,替她安排到厂里劳资科工作,才算了结。想那时,木然的母亲哭呀闹呀。每天去厂里大门口坐着不走。木然觉得丢人,可她又不得不佩服母亲的恒心和泼辣,硬是替自己争取了最大的利益。那事了结之后,木然没见过母亲掉一滴眼泪。她不禁怀疑,母亲到底有没有爱过那个钢铁工人。
对于那个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男人,木然留下的印象仅仅是每晚他俩把床震得直响的嘎吱声,以及每年夏天供应充足的盐味汽水。还有就是他下班回家后,那满身的汗臭味。背心脱下来,随手扔在脸盆里。母亲就喝木然拿去洗,自己则送上一杯菊花茶,甜甜地笑着迎了上去。对付男人,木然的母亲总有一套,她能让一个男人认为自己很爱他,离了他不行,她也能让一个男人像工蜂供养蜂王似的,养她乃至她的闺女。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只是每次遇到的人都不解风情罢了。那些男人读不懂她这些温柔体贴,他们只需要最原始的满足感。那是男人对女人本能上的渴求。而木然的母亲具备这样的资本,她的容貌身材绝对能撩拨起一个男人原始的欲望。那些粗鲁的,蛮干的男人们,也读不懂风花雪月。他俩之间的对话无非就是,“做点饭”“今天加班。”,就连木然那么点的小孩都觉得无聊无趣。而木然的母亲也已经麻木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追求过般配,可又能如何呢?木然的生父那样风流倜傥,不也一样抛弃了她?“男人,高矮胖瘦美丑,全都一个样,有钱能养活自己的女人才是硬道理。”这是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在别的小女孩还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木然已经超乎平常的早熟了。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她开始懂了。甚至觉得完全不害臊。毕竟屋子就那么点大,中间隔个帘子,她什么都看得清。那两个大人似乎也没把她当孩子,把她当成了空气一般,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而她也已经当自己不存在了。年少时不觉得羞辱,但这事好象是毒,时间越久,发作得越厉害,留下的烙印越深。等木然长大后,对于男女之事非常厌恶,她的老公不止一次问她是不是性冷淡。每次做那事时,她都异常被动,不安,年少时的情景一幕幕在她眼前翻滚上演,仿佛是重复了自己母亲的故事。她觉得自己就不该结婚的。日后,离婚了,她反倒是轻松了。只是同她的母亲一样当上了单身母亲,与那男人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元风一直在身边帮她,她都不知道怎么能把女儿妞妞拉扯长大。哎,一切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