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忠明还跪着没起身，必定是还有话要说，可知道此时开口，显然是不大厚道，可终归还是要说的，便躬身禀报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相告。”

“你说！”宋志轩声带沙哑的怒吼去，吓得钱忠明一个哆嗦。

钱忠明咽了咽口水，躬身道：“之前臣与秦太医给凤昭仪诊脉的时候，看见床边碎了一个药碗。臣闻着气味就不对劲，刚才便检查了一遍药的成分，发现药里面多加了几味其他东西，对人体危害极大。而且……”

就在钱忠明说药里面掺杂了其他东西时，宋志轩一双虎狼的眸子，就捕捉住那对抱头痛哭的母女。

宋志轩努力压住怒气道：“而且什么，钱忠明你尽管说！”

“是，皇上。”钱忠明继续道，“皇上是否听过西域草头菇，它与平常可以食用的蘑菇无异，可一旦入人体内，就会发生药效，紊乱人体机能。尤其是女子，常食用会导致月信推迟。女子的月信一旦推迟，或者久不来，则会引发其它并发症，例如妊娠反应一般，伴随食欲不振，呕吐之感。”

“所以，凤昭仪才会出现胎脉？”宋志轩赶紧问。

钱忠明点头，“是的，皇上。”

郭宇明恍然大悟地道：“凤昭仪素来爱吃菇类，御厨多有准备这道菜。此刻，凤昭仪昏迷不醒，无法正常进食。

可钱太医却与秦太医为首的太医们发生分歧，只因昭仪的喜脉趋向薄弱，出现了一方坚持无孕，一方坚持有孕的结论。

所以，这人急中生智，便把西域草头菇放入药中熬制，一起送入凤昭仪的口。这样，脉象持续显示是喜脉，证明凤昭仪就是有喜。”

宋志轩如鹰的双目，锐利地环顾四周，咬牙道：“这药，又是谁送进紫兰殿的！”

“回皇上，这药乃皇后身边的宫女香草，亲自送进来的！”白芍站出来跪下，“好在药被奴婢打翻，娘娘才没有喝道。”

“宫女香草，嬷嬷花氏，还有你皇后！！！”宋志轩冷眼凝视那对母女，不管是谁顶罪，那都无用，“来人，把顾氏母女二人押下去，听候审讯！”

宋志轩当即对郭宇明道：“凤昭仪一案，以及审讯皇后一事，皆就交由你来办！”

“臣领旨。”郭宇明站出来领命，随即跟着押送皇后顾来仪的侍卫，一同离开紫兰殿。

次日，朝堂上一片热议，大臣们都十分关注废后一事。

宋志轩在称帝后的十年之中，恩威并济，终于使天下归心，成就了大一统的局面，转而偃武修文。休养吏民，保全勋臣，崇尚义节，凤未央陆续生养了三名子女，终于在乾元十一年，废掉顾皇后。

东魏乾元十一年四月初六，孝武皇帝宋志轩亲拟废后诏书：

“皇后顾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他子，训长异室。宫帏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睢》之德，而有朱氏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太傅凤瑾珏，宗正宋维安持节，缴上皇后印缓，迁居咸福宫！”

此诏书已下，朝堂一阵哗然，各层利益与人事暗中变动，却也无人在敢给顾后求情。

几天过去。

凤未央身体大好，正在服药期间，内侍省总管樊少元送来今年贡品，正在一旁笑嘻嘻地道：“喜闻昭仪凤体安康，奴才特奉皇上之命，送来今年各地进贡之物，还望娘娘挑选。”

凤未央随便问了一声：“各宫可都有？”

“各宫都有的，”樊少元笑了笑，接着道：“只是先送往紫兰殿与碧云殿挑选过后，再接下往下派给余下每位妃子。”

也是，宫中一时没了皇后，也就剩下两位昭仪最大。那么皇后的热门人选，也唯有凤未央与纪春华二人了。

此刻，内侍省的人都上赶着巴结两宫，无论谁当了皇后，内侍省的人都不会吃亏。

蕊心接到凤未央的旨意，便走出来开口道：“娘娘说了，把西蜀进贡的茶叶，以及松花江的棉布留下，其余你们都带走吧。”

“这……”十多人抬来的东西，唯独只要了两样，而且还是最常见之物，樊少元不免有些疑惑。

“好的，那奴才们就告退了。”不过，既然凤昭仪的贴身侍婢已开口，樊少元也不好多耽搁，便赶紧留下东西，领着他们逐一把东西抬走。

白芍着东西进来，放在一旁道：“娘娘，为何唯独只要这两样？”

“边关风沙大，瑾嗣要调往边关驻守，便想着用松江布给他赶制一套贴身中衣，好让他带过去。”凤未央在床上背靠着软枕，道。

“那茶叶呢？”白芍又接着问。

凤未央垂眸苦涩笑了一下，“自也是送人的。何况西蜀进贡的茶叶过于苦味，我留着也喝不惯，不如送给懂品它的人。”

“可奴婢认为，其余东西也比这两样甚好。与其便宜了其他嫔妃，倒不如都留在紫兰殿，往后命妇们入宫朝拜，赏出手也是阔气的！”白芍絮絮叨叨地道。

蕊心走过来收走那两样东西，笑道：“好了，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出去折几株桃花进来，给屋里添个色。”

“好咧，奴婢这就去。”白芍转身就出去。

这打发了白芍，蕊心才过来按摩着凤未央的腿脚道：“娘娘，皇上已送来不少好东西，但好像都入不得您眼一样，总这么打发回去，就不怕圣上那边生气吗？”

凤未央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道：“过两日，我想到山上静修一段时日，几个孩子就暂且交由安淑仪带着，白芍也留给她使唤，省得她顾不过这么多孩子。”

“娘娘……”蕊心眉目写满担心，“您还是想着对皇上避而不见吗？”

“我和皇上都需要时间消化这几日的事。”凤未央淡淡一笑，云淡风轻一样道：“不见，总好过相见无言。”

“对了，明天就是小安子的头七，你去准备好纸钱，咱们晚上到火场那边烧给他。”凤未央抬首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