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僧侣的话，野鹤嘎嘎地怪笑了起来，他哪里有野鹤的风姿，现在看来，就像是一只扁毛畜生，或者说，更像是一只待宰的狼狈鸭子，他的毛发杂乱，一身污垢，还散溢出一股很浓的腥气，野鹤嘎嘎叫道：“和尚啊和尚，真不该说你蠢，还是说你聪明，既然你这么问，岂不是说你连死都不怕？”

“死有何惧？”和尚道。

见到和尚固执得很，野鹤又将话题扯到了长生果之上，继续道：“和尚，你对那个长生果，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和尚当即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兴趣。”

“无趣的和尚，算啦，看你就像是个榆木疙瘩，难开窍啊。”野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僧侣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的目光，越过了野鹤，见到了一轮大好的明月，沉入水中，碎了又圆，圆了又碎。

“和尚啊，你知道月亮吗？”

“知道啊。”僧侣道。

“月亮又称太阴星，相传，在太阴星之上，有一种鸟，很是怪异，生有三只翅膀，长着人的面目，他虽然有三只翅膀，但是却不会飞。”野鹤道。

“哦？还有这等异事？”

“这算哪门子异事？这鸟，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又似乎是天地孕育而出，太阴星上的生灵，都叫他余。”

“余？”僧侣有些惊讶，旋即，又道：“是因为，他多出来的那只翅膀吗？”

野鹤笑了笑，道：“正是，这余鸟，因为多出来的那只翅膀，被其他生灵称之为余。这余鸟啊，不会飞，但是，他有着堪比神鸟一般的艳羽，就连凤凰、朱雀、天鸦，这类的神鸟，在他面前，也要自惭形秽。”

僧侣也笑了笑，道：“那还真是挺漂亮的。”

野鹤继续道：“树大招风，风必摧之，这余鸟虽然不会飞，但是，他的羽毛之艳丽，之华美，是所有鸟类的嫉妒和艳羡对象，这太阴星上，神鸟无数，其中有一种鸟，叫做寒鸦，他对于余鸟颇为嫉妒和愤恨，他浑身长满了黑压压的羽毛，就像是腐烂的变质柳叶一般，跟余鸟相比，简直一个天下，一个地上。

一日，寒鸦偶遇余鸟，余鸟正站在月桂树下冥想。

寒鸦打算了余鸟的冥想，对余鸟，道：余，你的羽毛真漂亮，可是再漂亮有什么用呢？

余鸟自然不会在意，因为，这样的话，其他的生灵，对他说了无数次，他早就习惯了，也不会动气动怒，只当是耳边风吹过，不会在意。

见到余鸟不为所动，也没有生气，寒鸦继续道：余，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余鸟道：什么交易？

寒鸦道：你不会飞，而我会飞，我将我的翅膀给你，你将你美丽的羽毛给我，你看如何？”

僧侣显然，也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他接道：“那余鸟呢？他答应了？”

野鹤点了点头，道：“余鸟一生最渴望接近天空，去看看高处的风景，他自然没有拒绝，于是，他听了寒鸦的话，跟寒鸦交换了羽毛，他则得到了寒鸦的翅膀，余鸟一飞冲天，太阴星上的所有生灵，无比惊异，反观寒鸦，虽然得到了余鸟美丽的羽毛，但是失去了飞行的能力，由于他失去了羽翼，寒鸦族的成员也不会承认他了，没有了羽翼，他便不是真正的寒鸦。”

“那其他的生灵呢？那些太阴星上的生灵，对寒鸦的美丽羽毛，难道，也不感兴趣吗？”僧侣急道。

野鹤道：“感兴趣？当然感兴趣，他们起初，的确对寒鸦的美丽羽毛，很感兴趣，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寒鸦身上的羽毛，没有余鸟特殊血液的温养，以致于慢慢地凋零、脱落、枯败，最后，寒鸦又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且，还是一只残疾的寒鸦。”

“那余鸟呢？”僧侣又问。

“余鸟啊，他飞走了，没有生灵，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但是，据传，有生灵看到他飞出了太阴星，想必，是去了一个更为广阔的天空吧。”野鹤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放在僧侣的身上，看着僧侣，认真地道：“和尚，我问你，你若是那寒鸦，你会为外表的美丽，而放弃自己原有的东西吗？比如飞行？”

僧侣几乎不假思索，连忙道：“我当然不会。”

“为什么？”野鹤道。

僧侣道：“因为，我也希望看到更远处的景致啊。”

野鹤笑了笑，道：“看来，你是跟余鸟一类的生灵啊。”

“哗啦啦……”

浪花的声音，慢慢走远。

我又恢复了心神，那些幻象，纷纷消失不见。

我本以为，那是我的精神投影，但是，似乎又不尽然。

一念及此，我又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天灯之上，这天灯，造型普通，像是刷上了一层黑漆，此时，令我讶异的是，这天灯表面，竟然浮现出来一副图案，在漫漫苦海之上，有一叶扁舟，那舟上，有一个如我一般面目的僧侣，还有一只野鹤正在陪着他，眺望远处。

我吃了一惊，难道，刚刚的那些精神投影，亦或是影像，便是这天灯，故意让我见到的？

这是何意？

难道，有深意吗？

余鸟和寒鸦交换了自己美丽的羽毛，换来了飞行的能力，从此一飞冲天，可以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寒鸦，则是一个悲剧的映衬角色。

这是什么意思？

直至本心？还是直至本性？

忽地，我想到了自身，之前，我差点就要动了贪念，要将天灯之内的长生果据为己有了，寒鸦正是因为自己心中的贪念，而去图谋余鸟的艳丽羽毛，沦为了悲剧，似乎，还有着别的深意，我这般思忖的时候，突然，加持在周身的重力，竟然消散一空。

完全都没有了，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重力，令人不由地一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惊讶，此时，龙血树带着那些恶灵和妖怪，已经离开了天宫下的石阶，这里，又恢复了只剩下雷雨声的画面。